第86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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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晴朗的夜,乌云时而遮月,时而游走,风呼呼地吹,车道两旁的田野黑漆漆的,看不到半个人影。

极其平常的一个夏夜,和平日没有任何的区别。

车快开出龙华去往市里的那段郊野路时,轮胎在地面的一个坑里猛地跳了一下。

“嘎吱”一声。

冯恪之踩下刹车,人从车里奔了下来,朝着野地呕了出来。

他吐了晚上喝下去的还留在胃里的所有酒水,又开始呕起苦水。

终于吐光了胃里所有的东西,再没什么可吐的了。

他看了眼手表,凌晨了。

那座房子里,有个刚嫁给自己才半个月的女孩儿。

他扯开衣领,站在路边,闭目吹风了片刻,回到车上,继续朝前开去。

凌晨一点钟,他终于回了。

他停了车,望着车道尽头那座沉浸在夜色里的房子,坐了许久,又发动汽车,掉头离开。

街道空荡荡的。

昏黄色的路灯下,坐了一个拉夜车的黄包车夫,脸上压着帽子,正在打盹。听到汽车开过来的声音,懒洋洋地掀开帽檐,瞥了一眼,又压了回去,继续打盹。

冯恪之漫无目的地游荡在上海纵横交错的街道之上,最后游荡到了通往闸北驻军营房的那个路口。

他停了下来,望着前方远处那片漆黑的夜空,望了许久,再次掉头。

喝下的那些酒的后劲,开始在胸中翻涌。冯恪之感到头痛欲裂,眼前的视线,仿佛也变得模糊了起来。

经过附近锦江饭店的门口,他停车下去,踩着虚浮的脚步,走了进去,从点头哈腰的前台手中拿了钥匙,上去。

前台目送他的背影消失之后,急忙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冯恪之进了房间,连门都没关好,人就躺了下去,闭上了眼睛。

他仿佛睡了过去,又仿佛还醒着,只是人漂浮在了半空。

半睡半醒之间,渐渐地,他做起了梦。

他梦见一个十七岁的少年,飘洋过海,在哈德逊西岸的烈日下挥洒汗水,忍受着严苛到近乎变态的教官的非人折磨和屈辱。一切,都只是为了不负胸膛里那颗以热血供养的跳动着的心。

他又梦见自己站在了一条铺着青石板的雨巷。一个女孩儿撑着伞,渐渐地离他而去。

大雨瓢泼而下,潮湿了他的心,他的脚步却仿佛被定在了地上,无论如何努力,竟也无法向她靠近一步。

睡梦里,冯恪之的双眉也不安地皱了起来。

忽然,仿佛有一双光滑的手,带着雨水的凉意,轻轻地抚过他的脸。

“兰亭!”

冯恪之猛地睁开眼睛。

他仰躺着的床边,多了一个女子。

她垂散着一头卷发,玲珑身子之上,松松地裹了件薄软的真丝镶蕾丝睡袍,腰间只用衣带松松地打了个结,睡衣长度只到膝,露出两截白皙光滑的小腿,人看起来,仿佛刚从床上下来,娇丽秾桃。

她坐在床边,正倾身靠来,伸向他的那只手里,握了一块浸湿了的雪白的洋毛巾。她正替他擦去面庞和脖颈上的汗水,动作温柔无比。

见他忽然睁开眼睛,她的唇边露出笑容,低声说:“小九爷,你醒了?你口渴吧?我刚给你准备了蜂蜜水,醒酒喝一口,你会舒服点的。知道你不爱吃甜的,只加了些许。”

她有一张娇美的脸,甜蜜的声音,是很多男人的梦中情人。

见冯恪之看着自己,没有反应,她放下了洋毛巾,起身,将蜂蜜水端了过来,凝视着他,双手递送到了他的面前。

昏暗的壁灯光里,伸过来的两段露在袖外的胳膊,在灯下仿佛镀上了一层鲜白的光。

冯恪之没有接,慢慢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看了眼四周,翻身下床,朝着门口走去。

走了几步,他踉跄了一下。

女子急忙放下水,追上去,一把扶住了他。

“小九爷,你酒还没醒,你去哪里?”

冯恪之停住脚步,转过头,布着血丝的眼睛并没有看她。视线落在了她扶在自己胳膊的那双手上。

女子慢慢地松开,缩回了手。

“钟小情,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冯恪之终于开口,嗓音有点干哑,语气却是不辩喜怒。

钟小姐低声说:“边上不是我以前经常唱歌的地方吗?小九爷你替我在这里包过一个长年房,现在还没取消。有时我会过来住。我今晚就住在这里的……”

冯恪之的头仿佛痛得厉害,抬手揉额头,闭了闭目,睁开。

“我叫人送给你的支票,收到了吧?”

钟小情点了点头。急忙转身,从放在一旁的包里拿了一个信封,递了过来。

“小九爷,我不想再要你的钱了……”

她咬了咬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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