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2 / 2)
到了晚间,傅言下值回来,路过赵府便进来探望一二。赵夫人如今对傅言是越看越喜欢,硬留他下来吃饭,还刻意交代厨房多做些菜肴。
一家人好不容易又坐在一起吃饭,赵老爷沉浸在即将攀上七王爷的喜悦中,饭桌上就多喝了几杯。勾着傅言的肩膀称兄道弟,可把赵夫人气得半死不活,索性就先下了饭桌,顺道把赵老爷也带了回去。
时维初夏,晚间的微风轻轻一吹,带来一阵淡雅出尘的荷香,赵汐朝送傅言出府,思及他初任太傅,便询问道:“怎么样?管得住执名吗?”
傅言摇了摇头,轻笑道:“实话实说,我还真的制不住他。旁的王爷纵是对学业懈怠惫懒,表面上也极是知礼明事的。但是执名却不同,头一回过来听课,就给了我一个下马威。不听教诲便罢了,还把八王爷按在地上打。”
“啊?”赵汐朝震惊道:“那……那皇上知道了吗?执名没事吧?”
“执名倒是没什么事,侍卫和宫人纷纷上去拉架,可没一个人能近得了身的。后来惊动了圣上,倒是把我斥责了一顿。执名……很得皇上盛宠。”
盛宠二字足以证明执名在宫里的地位,他脾气又乖张,武功又好,在宫里几乎是横着走,谁也拿他没有办法。
赵汐朝心疼傅言受累了,赶忙踮起脚尖捧着他脸揉了两下,巴巴道:“执名就那样,皇上愿意宠着他,谁敢招他不痛快?容我想个对策,执名是该好好收收性子了,要不然以后怕是要招惹很多是非。”
话到此处,二人已经走到了府门口。傅言拍了拍赵汐朝的头,温声道:“我知道了,琅沅的事,你大约也知道了罢?琅沅到底是青儿的表妹,我……”
“你不用解释,我知道,这样就已经很好了。”赵汐朝伸出一根手指抵住傅言的唇,昂着脸笑意盈盈道:“我多善解人意呀,从来不让你为难!”
“是啊,你真的很好。”傅言笑道,这才转身大步流星的下了台阶,坐上马车回府去。
夜色如凉,京城郊外十里处,有一座极其偏僻荒凉的尼姑庵。入夜之后,掉漆的大门落下了沉重的铜锁,一个穿着淄衣的尼姑挑着一桶水经过后院,听见里头传来一阵阵女子凄厉的嘶吼声,并未有任何反应。常年累月的待在尼姑庵里,心境早就一片荒芜,古井无波的眼里再也不会起半点涟漪。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渐渐停了下来,屋里灯火通明,琅沅戴着一顶灰扑扑的帽子,身着同色的淄衣,脸上不施粉黛,整张脸在灯火下更显得惨白。
她攥紧毛笔,眼里满是狠意,挥笔在宣纸上写下一大串红字,每一个字都是对赵汐朝满满的怨毒。她早已经同卫氏商量好对策,纵是要死也要拉上赵汐朝陪葬。
赵汐朝不是玉洁冰清吗?就让她身败名裂!
琅沅写了满满一张纸,这才要对折起来,预备着明日一大早托人送到卫氏手里。桌面上的烛火微微跳动,她刚要起身,就见到眼前落下一团黑影。她吓得往后缩了一下,就见到眼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紫衫少年。
他生得极其俊美,穿着一身淡紫色的衣裳,领口开得很低,露出胸前大片洁白如玉的胸膛,通身一股子邪气风流。
“你……”琅沅瞪圆了眼睛,突然发不出任何声音,嗓子像是被人捏住,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只见执名伸出一根手指抵在自己的唇边,对着琅沅眨了一下右眼,笑得越发渗人,低声“嘘”了一声。他垂眸望了一眼桌面,将那张写满字的宣纸拿了起来。
上面写满了污言秽语,以及一些不堪入目的狠毒招数,而毫无例外,这些最恶毒的话语都用在了那个人的身上。
“怎么办……看到这个,我有点不开心。”执名伸手一扬,宣纸飞扬在半空中,被烛火舔过,顷刻之间烧成了灰烬。
执名一手提着琅沅的衣领,身形如同鬼魅一般,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夜过子时,晚风一吹,窗户纸被吹得震天响。赵汐朝向来浅眠,缓缓从梦中醒来,起身下床走至窗边。刚伸手摸到窗檐,眼前立马闪出一道黑影儿,她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定睛一看,却是执名。
执名双臂环胸,靠在窗台上,吹了口气,额间的碎发随风飘荡。他半张脸都隐在月色下,唇角勾起醉人的弧度。
“你吓了我一跳!”赵汐朝埋怨道,伸手要将窗户关严。
哪知执名手更快,左手扒在窗户上,笑嘻嘻道:“急什么,你就这么跟救命恩人说话的么?赵汐朝,你都不知道我替你做了什么,你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赵汐朝道:“七王爷,天色已经很晚了,若是没重要的事,请你回去。我不需要你替我做任何事,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就这样,请你回去罢。”
“没心没肺的女人!”执名冷眼瞥了她一眼,很快又笑了起来,一手扶着窗台,利索地翻身进了屋里。他步步紧逼,一步步将赵汐朝逼到墙角,单臂抵在墙面上,笑容满面道:“赵汐朝,你知道什么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
“知道,怎么了?”
执名笑得更开心了,道:“那就好,我今晚跑去尼姑庵了,我亲手替你报仇了!你是不是很感动?你开不开心?”
赵汐朝心里一个咯噔,惊悚道:“你去尼姑庵了?你去那里做什么?你把琅沅怎么了?你别笑了,赶紧说!”
“没怎么样,她想让你怎么样,我就让她怎么样了。我算一算啊,好像是十个人,啊,好像是九个,我没仔细数,反正人已经死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在背后谋害你了!”
赵汐朝心一下子凉了半截,整个人都要站不稳了。她不是不怨恨琅沅,只是从来没想过要琅沅受到这种伤害。
执名笑道:“斩草不除根……”他凑近赵汐朝耳边,吹了口气,笑得邪气十足,“春风吹又生。”
“啪!”
话音未落,执名脸猛然偏了过去,他眼睛瞬间赤红,攥紧拳头,咬牙切齿道:“赵汐朝,你居然敢打我脸!你知不知道我张脸有多像我娘,你居然敢打我!我要剁了你的手,剁了你的手!”
☆、83.我想做个好人~
他一把攥紧赵汐朝的手腕, 修长的指骨一点点的用力, 那半截手腕纤弱的如同风中娇花。似乎只要他微微一用劲, 就能当场折断。执名眼睛更红了,像是发疯的小兽似的,咧着一口白森森的牙齿。半边虎牙尤其尖锐, 再配上他素来凶狠的表情, 宛如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赵汐朝疼得眉头皱成一团,使劲挣扎了两下, 半分也撼动不了。执名力气极大, 尤其是发怒的时候, 真的能活生生的将人的手腕捏碎。她半点也不怀疑,执名有的时候真的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脾气只要一上来, 恨不得把天都给捅破。
他修眉凤目,冷眼睨着人, 满面森然, 到底也没舍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只咬紧牙关, 恶声恶气的低吼着:“道歉!我要你道歉!说你做错了,说你不应该打我,快说!”
赵汐朝抿紧唇只是不肯, 她倔犟的侧过脸去, 清丽的侧脸白皙柔嫩, 长而卷翘的漆黑睫毛微微打颤。因着才从梦中醒来, 合着一身雪白的里衣,有几缕青丝柔顺地垂在胸前。动作幅度微微有些大,露出精致细腻的锁骨,圆润光洁的肩膀在单薄的衣料下若隐若现。
她生得这般明艳动人,同记忆力那道模糊不清的身影渐渐重叠在了一起。人与人到底是不同的,明明生得这么像,可性格却天差地别。他娘当年若是有赵汐朝一半的坚韧果敢,大约也不会落得那般凄惨的下场。
生在地狱,还妄想着步入天堂,简直是可笑至极。可他却贪恋人世间现存的一点美好,不愿意籍籍无名的流浪在天涯海角。他想要爱人,渴望被别人记挂在心,可现实总是给他沉重的一击。那些酸楚、憎恶、不甘、愤恨折磨的执名几欲疯狂。他这些时日,越发控制不住自己了。
偶尔,他望着自己的双手,满目鲜红。就是这双骨节分明、白如玉骨的手充斥着数不清的肮脏血液。他从非生非死的地狱中爬了出来,站在高岭绝巅之上,满目疮痍。
绝望吗?痛苦吗?憎恶吗?孤独吗?归根结底是因为恨,这世间根本没有人在意他的心酸苦楚,即使他使出浑身解数还是讨不到眼前之人的半点欢心。
执名垂眸深深的凝了两眼,单手捏过赵汐朝的下巴,强迫她同自己对视。灼灼的目光似乎能将她脸上燎出两个洞来。
“赵汐朝,你没有听见本王在同你说话么?嗯?你以为我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尼姑庵那种破烂晦气的地方,是要找秃头尼姑寻欢作乐么?赵汐朝,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
赵汐朝抿紧唇,眼睛里迸发出几分厌恶和恐惧,她艰难万状的喘了口气。不偏不倚的对上执名几乎要吃人的目光,昂着脸一字一顿道:“我早就说过,不管你为我做了多少事,我都不会心怀感激的!执名,你凭什么替我做主?我有求你替我做这些吗?我恨不恨琅沅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不好好当你的风流王爷,你来管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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