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2 / 2)
有几个商贩在议论。
甲商贩:“听说又打仗了。”
乙商贩:“谁,谁和谁?谁赢了?”
丙商贩:“谁知道呢?天天打来打去,不是你打我就是我打你,可怜的我们这些小本买卖的啊。”
甲商贩:“我老乡说是撞车了,谈赔偿没谈拢,哎呀,拖下来就被打了——肯定这帮人现在去助威呢。”
乙丙翻了个白眼:“打架和打仗——差别很大好么!你囤的那些锡米胆,与我两个,叫我压压惊。”
姜鹿尔再听不到有用的话,自顺着墙角警惕前行,终于走到教堂外间一街之隔的花丛处,她将剩下那只鞋子脱下来,拿在手上,翻来覆去慢慢修检,看来就像个行路人一般,只眼睛余光看着对面。
日头到了整天处,晒得一地滚烫,连阴凉处也透出焦灼来,日头一点点移动,四下一片热闹的平静。
姜鹿尔看着在阴凉处卖力招呼客人的摊贩,一只猕猴从一棵树跳到另一棵树,它眼睛盯着水果铺子里面各种各种的绿果子,花猫将自己晒得发热的身体翻了个面,开始舔它的脚掌。
姜鹿尔咽了口唾沫,灼热叫她有些坐立难安。
程砺没有来。
为什么?她细细回想她的信,地址和时间绝对不会错。
简艾不是会在这些显而易见拆穿问题上撒谎的人。信肯定送到了。
那么他不来。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不愿来。姜鹿尔立刻否认了这种可能。
她为自己迅速和肯定的信任有些吃惊。
还有一种,是不能来。
他受伤了?——不,他的实力她曾经见过,只要他自己不想,能伤害他的人寥寥可数,而且,他现在并不是一个人。
还有一个答案,他身边和身后的人,经过仔细思考和判断,阻止了他的行动,毕竟,对他们而言,她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一文不值的人,并不值得为了她而去做不必要的冒险。
她忽然想不下去了,这种“不能来”和第一种“不愿来”其实,都是殊途同归。
姜鹿尔咬着嘴唇,有一种奇异的情绪在心里翻,她开始后悔那封信,那种隐隐带着少女情绪的试探。
闷热的午后,蝉鸣切切,没有风,即使有风,也只是将更热更腥的海风送过来。
等待变得毫无意义。姜鹿尔穿上鞋子站起来,碎碎的阳光透过树林照在她脸上,让她不得不眯起眼睛,她转过身去,沿着街道离开。
沿着这里一直走到最前面,在一处残垣断壁的城墙边,却叫她瞧见一个熟人,便是那头发花白的瘸子代书先生。
书摊上一颗碗口大的树,阳光西移,胡子白花花的老先生正一瘸一拐想要将摊位移到阴凉处。奈何人老体力不支,吭哧吭哧拖得满头大汗。
姜鹿尔不由自主走上前去,伸手帮他上了一把力气。
“谢谢啊,后生仔。”老先生擦了一把汗,抬头看姜鹿尔却愣了一愣。
姜鹿尔眼睛却盯着他上面刚刚晾干的一封家书,见得信中寥寥数语:母亲大人膝下,敬禀者……儿外大小俱安,请勿念为要。
信纸洁白,笔迹清瘦;。
代书先生用一旁的水罐倒出些水,用帕子润湿擦了擦手,笑:“你也识字?”他擦干净了手,这才又纸笔将落款金安名字写上。
“这家书,尤其给是长辈的,必要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否则一滴墨都叫他们想到天外去。”他解释自己净手的意思。
“你要写么。我便宜些算你。”
姜鹿尔瞧着这信比之前昌阿伯写时丰富了许多,想来价格也不便宜。
“上次一乱,这写信的生意也不好做,现在都是按封算——还加上代寄,一日还不得过去半日。”
姜鹿尔摇头:“我没有钱。”
代书先生又将她仔仔细细打量了一回,他忽然道:“这一封,谢谢你替我这老骨头做事——不收你钱罢。”
“可要自己写?”见她怔怔,代书先生倒也爽快,将那笔沾了沾墨递给她。
姜鹿尔接过笔,迟疑了许久,在纸上落笔,刚刚写得大哥二字,忽然心头一涩,她竟没有可以其他科眷顾之人。
她眼眶微热,一滴墨滚了下去。
信到底写好了,不过寥寥数字。
姜鹿尔却又有些迟疑,代书先生接过她的信笺,道:“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给家人报个平安,比出人头地这样的赌气念头可实在的多。”
姜鹿尔知道他误会自己是因为年轻人的自尊在迟疑这一封信,她不知如何解释,只当默认了,谁知搁笔的时候,撞上了旁边的签筒,一桶签滚出一支来。
姜鹿尔连忙去捡那只签筒,代书先生却捡起了那支签。
“你可有什么想问的?”他将签文递给姜鹿尔。
上面写着四句签文:夏日炎天日最长,人人愁热闷非常,天地也解知人意,风拂拂自然凉。
姜鹿尔摇头:“没有。”
“我送你两句话可好?”代书先生继续,“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但是顺应自己的心走,问题并没有想象的严重,自会迎刃而解。”
姜鹿尔客气笑:“谢谢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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