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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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瑜想到朱墨以一副生意人的派头向那两人兜售,说可以低价供给他们住宿,那两人不假思索便答应了,可见真是穷怕了的。

再坚贞的爱情也经不起生活的打磨,何况这两人的感情未必有她想象中坚固。楚瑜不禁摇首叹息,觉得自己对人世又多了一层认识。

想到朱墨嘲笑她的天真,她又有些不忿,冷不丁问道:“那将来若是我和人私奔了,你也这样放心么?”

“你敢!”朱墨登时眉竖。

他凶起来的样子着实怕人,楚瑜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下去,“我不敢。”

朱墨仔细看了她半晌,旋复笑道:“谅你也不会,天底下还能找到像我这般相貌英俊,家财万贯,脾气又好的夫婿么?”

他可真是自信满满,楚瑜不由翻了个白眼。不过某种程度来说亦是事实,至今为止她还没见过比朱墨更出色的人物,不是容貌有所欠缺,就是家世略微不足,更不提大多还有一位脾气凶悍的令堂——从这一点来说,朱墨这样的无父无母之人倒真是稀世奇珍了。

马车在下一处城镇落脚时,成柱往集市上买了一筐橘子,回来分赠给诸人,用的恰是那群匪徒给的银子。

盼春笑道:“这回他们可真是吃大亏了,白白去了一锭银子不说,也没从李二公子身上找补回来。”

“李二公子自己都穷得叮当响,哪来银子给他们。”望秋脆生生的道,“不过成柱扮乞丐扮得倒真像呢,咱们都差点没认出来。”

成柱憨厚一笑,不知如何接话。

楚瑜瞅见望秋的目光黏在成柱身上不放,便知这丫头年纪大了,心也大了。不过现在提这桩事还太早了些,且不提成柱是否有意,她若这样快为贴身婢女安排婚事,朱墨兴许还以为她急着巩固府中势力呢,可万万不能让他多了心去。

正想着,耳畔传来熟悉的一声,“张嘴。”

楚瑜下意识的张开下颌,一个凉凉滑滑的东西随着朱墨的手指送进来,楚瑜唬了一跳,忙望去时,只见朱墨手里平淡的剥着一瓣橘子。

真是习惯成自然了,朱墨常常寻各种空隙塞东西给她吃,这样下去,或许哪日被人灌了毒-药也不知道。楚瑜含着那片橘肉,吐字不清的道:“我不爱吃橘子。”

尤其是上头那层薄膜与白白的筋络。

“所以我给你把皮都去了。”朱墨扬了扬右手,上头果然沾着淋漓汁水。

他都不觉得恶心么?楚瑜纳闷想着,但是更恶心的是他将那层薄薄的橘子皮塞进嘴里,还淡定的道:“降火。”

楚瑜都不知该说他什么好,她从未见过朱墨这样不遵夫妻之道、不讲规矩之人。但是不得不承认,比起单调乏味的夫妻生活,朱墨呈现给她的面貌的确要有意思得多。当然,也仅仅停留在有意思的阶段。

愈往南行,沿途所见之景不复先前热闹,反倒渐渐给人以萧索之感,陆续有流民颠簸而过,甚至有大胆的乞丐上来讨些茶饭。出于恻隐,楚瑜总会施舍些吃食或银两,可她也明白,这些只能救得一时而已,顾不了长远。

待进入衡阳境内,眼前的景象愈发凄惨,说一声饿殍遍野也不为过。这场秋洪来得甚急,冲垮了不少良田与房屋,百姓流连失所,连温饱都不能维持,一个个瘦得不成人形。

两人随身所带的银两不多,不消半日,钱财便已散得差不多,只好商议着先到府衙再说。

半路之上,一个满头白发的枯槁妇人过来讨食,楚瑜让盼春将车上剩得的最后一点干粮给了她,乘便问道:“老婆婆,你们怎么会弄得这副模样,知府大人都不管的么?”

那妇人先是有些惧怕,终究按捺不住心中的悲愤,且见她们是从外地来的,谅来无甚干系,遂冷笑道:“知府哪里管这些事,咱们饿咱们的,他乐他的,谁也管不了谁!”

楚瑜与朱墨对视一眼,各自都在对方眼里看到诧异。

朱墨温声道:“朝廷不是拨了赈灾银子下来吗,难道你们还没吃上一顿饱饭?”

妇人的声音越发高亢尖锐,“银子?谁见过银子?多的是饿死病死的人,穷人的命不值钱,也只好认命罢了。”

她拄着根削尖了的枣木做杖,一瘸一拐的离去。

楚瑜静默的坐了半晌,满腔的怒火几乎烧穿脏腑,“好一个为国为民的府尹大人,照这般看来,他肯定没少中饱私囊,恐怕衡阳城的百姓都饿死了,他也不会掉一滴眼泪的。”

楚瑜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理想主义者,从前只在书上看见过这些不公,当真正身临其境,才发觉比想象中更难令人忍受。

比起她明显的愤怒,朱墨的安静就很令人惊奇了。楚瑜只当他善于掩藏情绪,遂不细问。

两人到了府衙前,自有管事门人上来迎接,那管事一路陪着笑脸,说要是知道二人来得这样快,一定早早出城相迎。

幸好她们提早到来,若到迟一刻,指不定这些人会将城内布置成怎样一片升平气象,到时更看不清真相了。楚瑜一肚子没好气,懒得搭理那人,弄得管事等人面色惶惶,不知哪里得罪了这位尊贵的夫人。

衡阳知府闻听消息也赶了来,他姓赵,名叫赵克己,但是显然未做到人如其名——看不出他有多么克己,但是克扣人民生计是一定的。

赵克己一见面就笑脸相迎,“原来卫尉大人已经大驾寒舍,下官正说让厨下治一桌好酒菜,好为大人您接风洗尘呢!”

凭心而言,赵克己绝称不上大腹便便,只是略微有些富态而已。但是在楚瑜眼里,此人已和一头脑满肠肥的肥猪无异,她冷嗤道:“大人太客气了,有功夫准备好酒好菜,不如想想该如何安置城中的灾民才是!”

她这番话说得着实不留情面,赵知府脸上不由僵住,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楚瑜反倒觉得快意,待要乘胜追击刺他两句,朱墨却用力攥了攥她的手,程度之大,令她痛得险些叫出声来。

她疑惑望向朱墨,却见朱墨有意忽略她的反应,而是含笑面向那人,“那便有劳大人您了。”

第33章

赵克己亦怔了下, 不知这夫妇俩搞的什么名堂, 见朱墨态度和悦,这才重新露出笑容,比了个请的手势,“大人请往里边坐。”

朱墨回头看了楚瑜一眼,似乎询问她是否一并进去。

楚瑜哪还有心思吃饭,气都快气饱了, 她偏过头去。

本指望朱墨或者会出言挽留一下她,孰料他却很镇定的说道:“内子身体有些不适, 烦请大人准她休息一日。”

“舟车劳顿, 舟车劳顿嘛!”赵克己陪着笑,做出理解的模样, 一面唤了个妈妈过来,命带这几位贵客去厢房歇息。

楚瑜拔脚就走,她真是受够这种虚伪的空气了。

虽不曾算准她们来的日期, 但赵克己提早准备, 屋舍已经布置得十分整洁。衡阳算不得辽阔, 但在洪灾之前亦是有名的富饶之地, 从墙上挂着的字画就可见一斑——楚瑜随意看了几副, 没有百两银子恐怕拿不下来。

这些都是搜刮的民脂民膏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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