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2 / 2)
反正家中目前最不缺的就是银子,楚瑜也懒得掺和这档闲事。
南嬷嬷恭恭敬敬的道了谢,对楚瑜的明理甚是感激。本来嘛,遇上这种事,任谁心里都会不痛快,只要能维持表面的和气就好。
她焉知楚瑜未能怒形于色,则是因为对此事依旧半信半疑的缘故。
不同于做姑娘时的轻狂,玲珑辗转了几个月,再回到府里时,做人方面居然大有长进。许是因为有了身孕,她收敛了许多,对楚瑜这位正头夫人亦是毕恭毕敬,俨然执起了妾室礼。
她甚至提出每日早起来向楚瑜问安,却被楚瑜一口回绝。她对玲珑始终都是冷淡而疏离的,井水不犯河水,玲珑热脸贴上了冷屁股,只得讪讪回房去。
月底计算账目,比起上月多了好些花销,如今南嬷嬷一心一意看着那一位,楚瑜身为管家太太,少不得打起精神问上一句。
望秋朝西边努了努嘴,没好气的道:“还不是因为那一个!小姐好心把西苑拨给她住,她倒好,真把自己当成正经主子,吃了肥鸡,又要嫩鸭,打了首饰,又做衣裳,隔三差五还得请宝芝堂的大夫过来瞧瞧——他们那儿的诊金可是有名的贵——不想想自己做丫头的时候,何尝能如此畅意。幸好中秋已经过去,不然看着她这副模样,婢子们都有气,更别提好好过节了!”
“得志方能猖狂,她不趁现在挥霍,还等到什么时候?”楚瑜冷漠的舞着扇子,“随她去吧。”
她倒要看看玲珑能生出个什么东西,在此之前,且让她多得意几天。
不提朱宅的暗流汹涌,九九重阳之后,国公府却发生了一件大乱子。楚瑜接到消息赶回朱家,急急的便问向何氏,“怎么会这样,五姐姐还好么?”
何氏没想到她来得这样快,知她情急,安抚道:“放心,只是鬓角划伤了一点儿,加之有些头晕,这会子大夫正在帮着看呢。”
原来四小姐楚璃不知从何处听闻安王欲聘楚珝为正妃的消息,心中不忿,竟在深夜悄悄潜至楚珝房中,欲划伤她的脸,己可取而代之。不料楚珝偶然惊醒,才没能令其得手,不过两人争执途中,楚珝被楚璃推撞柱上,才昏了过去。
楚珊刚从卫家回来,因楚大夫人忙着看顾庶女,没心思招待,才让她到三房来落落脚。幸好她与楚瑜的交情向来不错,与何氏相处起来也不避嫌疑。
自己家里虽是一团乱麻,楚珊却还相当镇定,态度自若的道:“四妹妹做出这种事来,咱们府里是万万容不下她了,老太太已经发话,命我父亲将她送去杭州出云寺,也好过家丑外传。”
何氏叹道:“这原是应该的,哎,她怎么会糊涂至此!”
楚瑜听罢则暗暗的吃惊,大家闺秀对于女子的品德是极其看重的,楚璃做出这样疯狂的举动,已经违背了柔顺之道,无异于自断后路。或许她原本打算着,若成功毁去楚珝的脸,纵使家人恨她,也不能不捏着鼻子把她许配给安王,可惜事与愿违,楚珝脸上只落下一点点瑕疵,而她则会饱尝众叛亲离的苦果。
何氏烦忧的道:“五丫头素来最重容貌,这回却不幸伤了脸,虽说老太太已命人去太医院取回去淤伤的膏子,就不知安王殿下那头该如何交代。”
楚珊劝道:“三婶不必忧心,须知娶妻娶德,娶妾娶色,休说五妹妹只是鬓角带了点伤,头发一挡便没事,倘若郁贵妃安王真有意与楚家结亲,必然不会计较这点小小缺憾。”
“到底是你明事理,我反倒急昏头了。”何氏赞许的看向这位侄女。楚珊从小就气质沉重,如今嫁了人,举手投足间更显落落大方,不比自家那一个,做新娘子做了多少时候,如今仍和大姑娘一般,动辄赌性使气,似乎永远也长不大。
楚瑜见母亲的眼风扫来,很是自觉的垂下头去,让何氏无话可说。
反正她也不要和别人比。
女儿钝皮老脸,做母亲的说再多也是无用。何氏无法,向楚珊道:“你难得回来,想必乏了,和你妹妹出去散散心吧。”
想必她也听说了楚珊在卫家的近况,可惜远水救不了近火,况且这种事娘家再怎么帮衬,终究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宁拆一座庙,不破一桩婚,总不能劝她与卫二公子和离。那卫二公子也是个良善人,无非愚孝了些,破除不了婆媳之间的矛盾,不过像他这样的男人,天底下比比皆是,未必能有处理得更好的。
楚瑜猜到何氏的用心,立刻亲亲热热的挽起楚珊的手臂,“姐姐,我们到园中逛一逛吧。”
九月丹桂飘香,园中的桂树结满了花穗,如同一粒粒金色的稻米挂在枝头,香气盈然冲鼻。
楚珊望着天际,重重的嗅了一口,“到底是家中的气味芬芳,在那里总觉得胸中堵着一口浊气似的,好不郁闷。”
楚瑜知道她说的“那里”指的是哪里,小心翼翼的抬头问道:“姐姐,听说你在卫家过得不是很好,是这样的么?”
自己家里人何必这样战战兢兢,想来也是顾虑她的心情。楚珊最疼爱这位小妹妹,因摸了摸她的头,莞尔道:“那个老虔婆,就会在嘴上逞能罢了,我不怕她的。”
她说得容易,可楚瑜知道事实绝不会这样轻松,否则楚珊不会在脸上敷上厚厚的一层粉,那是为了掩盖眼眶周遭的青印——她在卫家或许难得睡上一个好觉。楚瑜忍不住牵了牵楚珊的袖子,劝道:“姐姐,不如你还是请大伯父为你出头,写一封放妻书吧,咱们家又不是养不起人,胡乱拨几间田庄铺子,就够你下半辈子嚼吃的了,何苦在卫家受他们的气!”
已经出嫁了的人还这样天真,楚珊轻轻笑道:“傻妹妹,这世上哪是人人都能任性妄为的?让娘家出面虽然容易,可也总不能赖在娘家一辈子呀!”
楚瑜见她眸中微有怅惘之色,心里不觉闷闷的不是滋味,细声问道:“你被卫家的老太婆那样折辱,姐夫也不帮你说话么?”
楚珊微微的出神,半晌,才轻轻捏了楚瑜的手道:“他当然为人不错,不过事母至孝,这也是他的好处,我怎能因此而责备他呢?”
成婚之前,自然也曾有过种种甜蜜而美好的憧憬,可直到嫁为人母,楚珊才知道生活中更多的是情非得已。她挑中卫宽,不止是因为媒妁之言,还因为曾经在相国寺的偶然一会,只一眼,便足以叫她为那人的风姿倾倒。
但,想象终究是与现实不同的,卫宽人如其名,对谁都心胸宽广,更别提那人还是他的母亲。楚珊自知求告无路,若多加埋怨,兴许会多一个怨谤不敬的罪名,她唯一能做的,便只有一个“忍”字,忍到终成正果的那日。
思及此处,楚珊因携了楚瑜的手,微微笑道:“不提也罢,总之以后的日子想必会好过些,毕竟,这是他们卫家的头一个孩子。”
她用食指在腹部微微圈着。
“你有身孕了?”楚瑜又惊又喜。
她闹得这样大的动静,楚珊却有些不好意思,忙嘘道:“你小点声。”
楚瑜这才吐了吐舌头,知趣的闭上嘴,又忍不住悄悄问道:“几个月了?”
“才两个月呢。”楚珊微微红了脸,“总之,自从大夫来验过脉后,夫君的态度便慎重许多,连老太太待我也客气不少,这回说要归宁,二郎还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小心磕着。”
果然,女人一旦有了孩子便有了力量,楚瑜不由感慨。连卫家那位难缠的老太太都对这个未出世的孩子视若珍宝,可知子嗣在世人眼里多么可贵了——无怪乎玲珑一怀上身孕便有恃无恐,做出许多张致来。
楚珊见她不语,因凝视着楚瑜叹道:“别光说我的事,你自己呢?”
楚瑜一惊,强支着道:“我能有什么事?”手里攥着的一条手绢却紧紧绞了起来。
“在姐姐面前还要装傻吗?”楚珊伸出葱白的指甲,戳了戳她的额头,谆谆道:“你我已是多年姊妹,若连这点心事都瞧不出来,我怎配做你的姐姐?说罢,是妹夫欺侮了你,还是其他人无故找你的麻烦?”
难得有个这样关心体贴自己的家人,楚瑜心内自然是感动兼感激的,不过这件事叫她怎么张口?她只能强笑道:“真的没有什么,三姐你太多心了。”
“罢了,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家瓦上霜。我就算知道了,也未必能管你家的闲事。”楚珊叹道,“不过六妹,姐姐可得告诉你一句老实话,婚姻这种事,向来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自己再怎么觉得委屈也好,那也是你应该承受的,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知道么?”
楚瑜隐隐觉得这种态度是消极的不对的,不过要她与楚珊辩,她又拿不出有力的佐证来——似乎楚珊说的才是真理。
她只能闷闷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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