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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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嬷嬷莞尔,扶着沈晚冬往屋里走。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气,因为这类人明白自己身处什么样的局势,并且会很快将利弊权衡清楚,知道要为自己将来的五年甚至十年打算。

“那如果,我不愿意呢?”

“嗯?”张嬷嬷有些意外,停下了脚步。她眉头紧皱,好似在盘算什么,不过很快就恢复平静,轻笑道:“这事姑娘得和夫人去说,这会儿别多心,先吃晚饭吧。”

晚饭做了好几个菜,旋炙猪皮肉、葱爆兔肉、一小盆鸡皮麻饮,还有盅冰过的荔枝膏。沈晚冬心里装着事,没胃口,只是略动了几筷子。服过安胎汤,天已经黑了。

夜虫在墙角叫的欢腾,可真让人心烦。

沈晚冬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这小半年参汤、药膳一直补着,加上怀孕后胃口大开,她丰满了不少,皮肤白嫩得简直能掐出水来。哪儿都好,就是脖子上那道刀疤让人瞧着难受,不过戴上珍珠项链就看不出了。

细想张嬷嬷傍晚说的那番话,其实不无道理。可事情一码归一码,她还活着,债哪儿能让还未出世的孩子去偿还。再者这戚夫人行事颇阴损隐秘,孩子若真交到她手中,不放心啊。

唉,这两年怎么这般不顺。

越想越气,忽然,沈晚冬觉得肚子一阵剧痛,好似有股暖暖的东西从下身流了出来。还有两个月才生,怎么忽然就不对劲儿了。急剧疼痛和紧张间,她脑子忽然闪过个念头:可能又被人算计了。

第11章 恶奴

底下撕裂般的剧痛一阵阵汹涌而来,沈晚冬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快要错位散架了,小腿肚抽筋,濡湿的头发紧贴在额头和侧脸,眼前阵阵发黑,她真的快撑不下去了。

张嬷嬷也是急得满头大汗,一个劲儿地给她喂催产的药,一边好言安慰她,叫她使劲儿,给她擦干汗;另一边又大骂墨梅手脚太慢,热水供不上。

沈晚冬看见铜盆里泡着沾了血的纱布,她想了很多,想到多年前娘亲也是经历了这么一遭,才把她带到这人间,真的太疼了;又想到吴远山的怯懦没担当,她又恨又委屈。

“嬷嬷,我快活不成了。”沈晚冬大口喘着,她手心全是汗,一把抓住张嬷嬷的袖子,问:“别让我做糊涂鬼,今晚的安胎汤味道不对,你是不是,嗯?”

张嬷嬷眼中愧色甚浓,她反握住沈晚冬的腕子,声音有些抖:“好孩子,咱们先别说这种话,等了生了后,嬷嬷就算给你跪下磕头也愿意。”说完这话,张嬷嬷给沈晚冬口里塞了块羊乳做成的糕点,急道:“这会儿不敢没力气,孩子,挣扎着也要咽进去啊。”

口里全是血腥和苦涩的药味,根本察觉不出来羊乳糕的香甜。沈晚冬咬紧牙关,粉拳紧握,背微弓了起来,使劲儿用力……

太累了,太疼了,她感觉有团东西终于从底下滑出去。隐隐约约间,一阵婴儿的啼哭响起,柔弱但却响亮……眼前阵阵发黑,她终于没忍住,累晕过去。

也不知过了过久,沈晚冬渐渐有了意识,她感觉浑身疼,肚子饿的咕咕作响。

好热。

沈晚冬一摸,头上戴了顶薄布缝成的小帽,额头和身上都是热汗。她挣扎着坐起来,扭头看去,如今正是晌午最热的时候,酷日的光打在纱窗上,很是耀眼。地下摆着个大青花瓷盆,里头盛了满满一盆水,水面上浮着几块残冰。

床上就躺着她一人,孩子呢?

正在此时,张嬷嬷打帘子进来了,她早已将昨夜那身沾了血的衣裳换下,此时穿了身绯色裙衫,瞧见床上躺着的病人已经醒来,忙回头喊墨梅:“姑娘醒了,快,把水盆和吃食端进来。”

沈晚冬心里着急,掀开薄被想要下床,含泪问道:“我的孩子呢?”

只见张嬷嬷倒是镇定,她半低着头,从盆里拧了个温手巾,走过来将沈晚冬按回到床上,轻轻给沈晚冬擦拭着脸和脖子,随后,又从墨梅手中接过碧瓷碗,用调羹搅动碗中炖得糊烂的粥,垂眸叹道:“姑娘节哀,孩子刚生下就断气了。”

沈晚冬脑袋登时麻木,她半张着口,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死了?怎么会,她明明听见孩子啼哭了呀。镇定下来,别乱。

“敢问嬷嬷,戚夫人昨夜是否也生了孩子。”

“姑娘睿智。”张嬷嬷淡淡一笑,给沈晚冬喂了勺粥,柔声道:“咱们夫人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少爷,府里众人轮番给夫人和老爷磕头,等着领赏呢。对了,咱们小少爷跟前有两个奶娘伺候着,姑娘好好顾住自个儿,莫要伤心。”

“懂了。”

沈晚冬推开递过来的粥,背对着张嬷嬷躺下,她身子弓着,头埋进乌黑青丝里,失声抽泣。儿子生下来,她连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人给抱走了。这是她身上掉下的肉,是她生命的意义和延续,就这么被剥夺了,她们好狠。

“姑娘,莫要伤心,女人坐月子时忌讳可多呢,不能哭的。”

沈晚冬恨,恨得发狂,可依旧稳住心神,哽咽着问道:“您放心,我可不会寻死觅活。我现在只想问嬷嬷一句,如今我把孩子生了,是不是就能滚了。”

“姑娘说什么气话。”张嬷嬷羞得老脸通红,喉咙也燥得慌,忙轻抚着沈晚冬的肩膀,咧出个干笑:“夫人视姑娘如同亲妹妹般,怎会,”

“那再问嬷嬷一句。”沈晚冬直接打断张嬷嬷的话,转身坐起来,她抹掉脸上的泪,盯着面前这伪善的老妪,尽管心里恨,依旧做出柔弱之样,道:“夫人曾说过,要让我给小少爷当奶娘。小女深受夫人“大恩”,能否借此机会来报答?”

张嬷嬷一愣,细思了片刻,郑重道:“这事还得请示夫人,姑娘先别急,把自个儿身子照顾好最重要。”

“知道了。”

沈晚冬应了声,从床边那张矮凳上拿起粥,喝了个光,随后又躺下养神。她没有再哭,也没有缠着张嬷嬷要回孩子,因为这根本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明知道孩子是被那姓戚的毒妇抱走了,好,你去哭闹,若人家一口咬定没抱,你沈晚冬的儿子一生下来就死了,你又能怎样?戚夫人从头到尾隐瞒自己的身份,目的就是不叫你上门喊冤,如今除了委屈求全,希望戚夫人许她做奶娘,再没有别的办法了。

冷静下来,先把身子养好再说。

自那天过后,沈晚冬果然想通很多,女子本弱,为母则刚。所以她每日都好好进饭食将养着,不吹风,不碰凉水,不费眼睛看书,也不生闲气。

其实她能感觉到,张嬷嬷和墨梅自打她生了孩子后,态度就有些敷衍,全然不似先前安胎时那般尽心尽力。

果然,在出月子后,张嬷嬷给她带来了戚夫人的话以及五百两银子,人家夫人说:本该接妹妹进府的,只是近来家中多事,恐多有不便。再者妹妹刚没了孩子,此时也不方便见小儿。莫不如带了这五百两银子暂且回乡,等过两三年,小儿大些了,再派人去接妹妹来大梁。

这话说的可真动听,意思很明白,人家是怕她这会儿进府见儿子会生事端。等过上两年,儿子养熟了,再让你来。那时候生米做成了熟饭,就再也难以改变现实。

呵,这沉甸甸的五百两,怕是买孩子的钱吧。

拿,为何不拿。

当时她拿了银子,略收拾了下行李,给张嬷嬷和墨梅道了个万福,就转身离开了。是,她没有雇车回乡,而是在附近找了个客栈,偷偷住了下来。

她不放心儿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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