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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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倏地咯了一下,遽地颠了下,“啊”了声, 她身子一歪,肩膀竟猛地撞到了他的身上。

沈长歌一瞬回神,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低低问:“还好吗?”

“我……我没事。”临霜摇摇头, 窘迫地低了低脸。

待确定她坐稳了,他缓缓松开扶着她肩臂的手。偏头看着他的手渐渐移开,临霜讪讪地咬咬唇。沈长歌目光一垂,正望见她膝间所摊开的那页纸页,不禁拿起来,望了一眼。

看见那首诗,他极其轻微地笑了下,问道:“你刚刚,想问我什么?”

临霜嘴唇微抿,重新开口,将刚刚说过的话又重述了一遍。

听完她的话语,沈长歌微微一笑,低声道:“不过一首诗而已,实没什么了不起,你若喜欢,那送你便是了。”

临霜担忧的却是沈长歌,瞪大了眼睛看了他一会儿,试探着开了口,“少爷,你……怎么了?”

沈长歌有些错愕,偏头视线正同她对在一处,安慰般向他轻微一哂,“我没事啊。”

她却似乎有些狐疑,又凝着视线看了他半天,问询,“那……少爷在想些什么?”

沈长歌怔了一怔。

目光略微低垂了片晌,他这一次却没有急于回答。等了许久,等到临霜以为他已不会开口,耳边终于轻轻飘来一个名字。

“沈长歆。”——

“二少爷?”临霜愣了,完全不解其意,眼睛直直地看着,“二少爷怎么了?少爷想二少爷做什么?”

沈长歌瞳眸微微一黯,唇角紧抿。

……

·

其实一直以来,沈长歌对沈长歆的印象,从来都算不上有多么深刻,只知道他是自己叔叔的嫡子,是自己的堂兄弟,但是自小到大,许是因为他们大房与二房之间的尴尬关系,使得他同沈长歆之间也极少有所交流。至多的过涉,不过是平日在太学中的修课对韵、或是年节中临面时的几句寒暄见礼,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

可是他却从未曾想到过,便是这样的一个人,最终,却成了最终造就一切悲剧的引火索,也在无形中将他推至到那般的绝境之地。

所以不知是否是因为上一世的事情,这一世,当他每一次见到沈长歆,他都有一种莫名的错觉,觉得他那平和外表下,总似有种波澜将起的暗流涌动,浪流汹涌,却又极具针对性,而他所针对的,无疑,便是自己。

事情似乎还是要从根本说起。

……

大梁立国百年,至今天下大定,国泰民安,朝中政局虽并无分流结派之态,但大体上却以两者为首,一便是有自太.祖皇帝那一代便袭下的定国将军府,令一,则是当今朝中权倾朝野的摄政丞相,郝兴宏。

当朝梁帝的后宫佳丽三千,但分位最高的,当属如今中宫皇后郝皇后,极其一人之下的贵妃沈君瑶。郝皇后乃当朝国相郝兴宏之女,而沈贵妃沈君瑶,便是定国公府当今老夫人的嫡女。

说起来,这其中尚还有一段渊源。

定国公府自太.祖皇帝起义起,虽恩荣万施,门楣光耀,但于群臣看来,却大有功高盖主之势。故自定国公府兴建起,以首代定国公沈成清为首,便明以“定疆安国”,实以藏锋避祸为由,请命镇守国疆。这一举动自沈成清开始,延至沈竹胤、沈震域这些子孙辈,无不承之。梁国自太.祖皇帝起,所传承下来已几代国君,虽各个皆尊崇着祖宗所传嘱下的“定国将,不可诛”之言,但数十年过去,梁国海晏河清,帝王也无疑对势力如此庞大的定国公府有所忌惮。

这其中,由以先帝表露得最为盛烈。

先帝疑忌心重,又崇尚文治,故自登基不久,虽存袭了定国公府的荣耀与辉煌,却自暗中有着削弱其势的举动。他将半兵符依旧置于国公府,可暗中却收拢大部分兵队,又大肆拔选人才,在朝中安置大量新臣心腹,削分其权势。当今的国相郝兴宏,便是自当时被先帝看中,又不断加以汲引提拔,最终令其不过四旬,便已成为朝中的一足鼎立,与定国公府呈现一文一武、对立之态。

彼时定国公府正值沈竹胤当家,沈竹胤有一幼妹,本乃是先帝之父,元帝为先帝所择的皇后,然而先帝担忧若较定国公府之女入主中宫,恐盛其势力,最终择予郝相之妹入主中宫。那郝皇后入宫数年,贤良淑德,又诞于福佑太子一子。眼见郝家已渐呈荣贵之态,奈何郝后与福佑太子命运浅薄,自承安二年感染天花而逝。最终,便将皇位承于淑妃之子——便是当今梁帝。

梁帝即位后,想要拢固定国公府与国相这两厢势力,原定于迎娶沈家嫡女沈君瑶为正妻,却遭于太后(原淑妃)的阻挠。太后担忧国相郝兴宏因郝皇后与福佑太子一事,对梁帝怀有异心,故一力坚持国相之女入主中宫。梁帝无奈,便于即位复年,封国相之女郝氏为皇后,定国公府沈君瑶为贵妃。

而这一切,便就成了后来一切的基石。

原以为,梁帝即封郝氏为皇后,那么定国公府与国相郝家间的恩怨,也可化得相安,然而未想,十余年过去,沈君瑶已为梁帝诞下二子一女,而郝皇后却一无所出,梁帝无奈,只得将一下品宫妃之子过于郝皇后抚养,便是三殿下,萧瑞。

三殿下萧瑞虽为郝皇后所养,却非嫡子,亦非长子,且生母身份低微,自然无了承继大统之资。梁帝再三权衡,最终决定承立沈贵妃之长子,七殿下萧珏为太子。此事在朝中看来,理所应当。可是却无疑的,激化了郝家与定国公府间的矛盾。

思及此,沈长歌的目光微微低敛。

如今他所在的这一年,正是梁帝封立七殿下萧珏为太子的第二年,无论前朝后宫,有关太子与三殿下间的夺嫡之争,还未至热烈。可是后来的一切,他却一直记得清清楚楚,铭记于心。

……

有关这场夺嫡,定国公府所支持的,自然是太子,不仅仅是因为沈君瑶出于定国公府,最关键的,太子乃君王所立,名位上名正言顺,且这也是臣子对君王的忠义。然而令公府中所有人都未想到的,便是那个他一直印象并不深刻的堂兄沈长歆,其实暗里,早已勾连三殿下与郝家,欲要与郝家联手,将太子拉下马,亦将他们大房,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因为沈长歆他坚信,他父亲沈震林的死,定与沈震域脱不开关联,他要将这定国公府夺回去,夺到他自己的手中。

彼时,沈长歌已承袭了定国公府的世子之位。亦参加了自己十九岁那一年的进举考试,他年少有成,淡定恣意,美名声满京华,在当时整个大梁国朝一时风头无两,也无疑成了定国公府的骄傲。这样的他,与他父亲沈震域一同,在朝中立势支持太子,很快便获得了朝中大部分臣子的支持,风向几成偏压之势。

三殿下党形势不妙,于是连同沈长歆设法害过他,诬陷他,也试图利用锦心等人,试图寻找他的弱点,以用来掣肘他。他见招拆招,从未曾被险于困境,可却未想,竟教他们发现了他微一的一处弱处——

临霜。

他们挖查出了临霜的身世。

而临霜的身世,也足以把他推到万劫不复的深渊中去。

于是三殿下利用这一说辞,令梁帝下旨杀了临霜。他心急之下,出面维护,却引得梁帝勃然大怒,一怒之下敕其世子之位,禁足国公府。令他最措手不及的,却是此前堆疾成病的梁帝怒火攻心,竟就此事一病不起,倒在龙榻之上,足足躺了数月之久。

三殿下趁此控制了宫城,散出流言,传言是太子连同定国公府世子有谋逆之私,才令陛下震怒之下一病难起。除此之外,他们又趁机掣肘了国公府与北地沈震域,欲就此将兵符夺取,再出兵逼迫梁帝退位,令三殿下继承大统。

也就是这个时候,公府众人才知沈长歆所做的一切。

老夫人怒不可遏,唤来沈长歆,愈将他绳之以法,谁知却反遭沈长歆威慑,害得老夫人大怒之下急犯中风之症。因彼时国公府已为三殿下的人马所控,沈长歆拒绝唤医。结果未过多久,老夫人便撒手人寰,含恨离世。

老夫人一逝,定国公府便彻底败下来。

沈长歆也完成了他的心愿,霸占了定国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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