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2 / 2)
安岚被这个突然而生的念头吓了一跳,她虽拼命掩饰,还是被李儋元看出,刚才的某一刻,写在她脸上的悲伤和恐惧。
他的表情冷了下来,慢慢将手抽回,却没有开口询问,只是看向窗外随意道:“我记得慈宁寺有一棵许愿树,就在大殿旁边,那是棵活了上千年的古树,不知吸了多少天地灵气,魑魅魂魄。据说在每月初八,许下的愿望就会格外灵验,所以今日才会有这么多人来上香。”
“真的吗?”安岚被他引起了兴趣,连忙顺着他的指向朝窗外找去,她找的太过专注,却没有发现,藏在她身后,李儋元复杂难辨的目光。
她趴在窗台看了一阵,默默记下了那棵树的位置,然后滑着身体坐下,想起一件正事道:“其实我刚才虽然推断出部分真相,却还有件事不明白,豫王究竟为何会和我爹联手,他们之间究竟藏着什么牵连。”
按照她的推断,萧贵妃因为那个内侍的情报,找到了姜氏部族的下落,但她毕竟只是个关在深宫的妃子,那是豫王爷不过襁褓婴儿,如果她想利用这个秘密去做什么,必须得找一位盟友。
可她究竟为什么要利用姜氏,又为什么会找上明明无权无势的宣武侯府。在她的印象里,谢侯爷这一族绝没有女子被送进后宫,他是怎么认识萧贵妃的,萧贵妃又怎么会将如此重要的消息交到他手上。
最重要的是,谢宁曾对母亲说过,他痛恨李氏害死自己的祖父,导致宣武侯府衰败至今。可他前世只是辅佐了李徽上位,辛苦算计半生,陪上妻女,也没能让这江山改姓,究竟有何意义。
安岚总觉得,这其中埋藏的秘密,和自己大有关系,却暂时不知从何入手。今日之后,谢侯爷对她必定更加防备,虽然她已经想好个谎言去解释,也许可以应付一时,但再想探听到什么更深的秘辛,只怕是不太容易。
这时,她听见李儋元在旁道:“也许,需从皇叔那里下手,才能问得出所有真相。”
安岚瞪大了眼道:“像他那般心思深沉之人,怎么可能轻易问出什么?”
“可他对你有所图,这便是他最大的弱点。”
安岚怔了怔,随后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豫王虽然深不可测,但必须借助姜氏才敢夺位,这是他的筹码,是他的掣肘,如果自己能好好利用这点,有心斡旋后,未必不能求得些线索。
更何况,他还不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份,如果能用沈晋的身份接近他,在他尚未察觉时下手,事情便会更容易一些。
理清了这些线,安岚自觉轻松了不少,那个被她惦念了许多年的真相,反而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她看了眼更漏,轻扯了下李儋元的衣袖道:“三殿下,你在这儿呆的也够久了,我们先回去吧,省的冻着了。”
李儋元点了点头,刚站起身,却看见安岚经过这番折腾,僧帽歪了一半,压在里面的头发也溜出不少,乱糟糟粘在额头上。
他笑着摇了摇头,弯腰去替她将僧帽戴好,再将掉出的发丝一缕缕往回塞,忍不住揶揄道:“你这模样,活像刚和尼姑偷完情的浪荡子。”
安岚眨了眨眼,很想纠正他寺庙里哪来的尼姑,可他靠得太近,口中热气全扑在冰凉的鼻尖上,酥酥麻麻,令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全身僵直地任他摆弄。可他仔细地替她将碎发塞好后,深亮的黑眸边从额头挪下来,顺着她脸颊的轮廓描摹,渐渐凝在她的唇上。他没有离开,反而越贴越近,安岚面前的空气全被他吸走,眼看着他漂亮的五官逐渐放大,心跳得快超过负荷,干脆屏住呼吸,将眼睛死死阖上。
空气在那一刻仿佛凝固,安岚在黑暗里伴着自己的心跳声,听见他仿佛带着笑问:“你为什么闭眼睛?”
第53章 许愿
带着药香的呼吸停在面前一寸处, 然后他带笑的声音响起:“你为什么要闭眼?”
安岚又窘又气, 唇线抿成了个朝下的大括弧,小女儿的羞涩全散开, 暗骂这人也太可恶,无端问出这个问题,她总不能回:“我以为你要亲我吧。”
可她凭什么觉得他会亲她, 又为什么要乖乖把眼睛闭上呢?
安岚试探着睁开一只眼,然后另一只眼帘也跟着掀开,视线里出现一双无辜含笑的眸子, 配上最是纯洁无暇的脸庞,令她觉得自己好像个满脑子邪念的巫婆,玷污了仙童的圣洁。她心虚地转动眼珠, 嗫嚅着回道:“我……眼睛睁得累了, 就……闭一下呗。”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鬼,只听见对面那人笑的越发开心道:“谢大小姐连睁眼都嫌累,果然是格外的身娇肉贵。”
安岚输人不输阵, 手背在身后一梗脖子道:“因为我眼睛大啊,不行吗!”
谁知李儋元又把脸压下来, 盯着她的眼,认真地点头道:“嗯,是挺大的。”
安岚哪里听不出这是故意挤兑她, 朝他翻出一个足够大的白眼, 转身就往外走。李儋元快步追上来, 手掌搭着她的帽顶往下一压, 道:“好了,是我让你失望了。”
“失望个屁!”
安岚很想朝他咆哮,却怕又中了他的招,走出禅房的时才发现,被他这么又气又逗,她好像也不太难过了。
老天对她这样善待,让她能够重活一次,用自己的心去看清真相,简直值得好好酬神致谢才对。
门外的一棵杉树下,肖淮的背影也如树干笔直。转头看见两人并肩走出,他便靠了过来,说自己已经反复检查过,寺里没有留下豫王的眼线。
他办事一向可靠,安岚冲他赞许地一笑,又转向旁边的李儋元道:“三殿下,我还想回观音殿上柱香,再多拜几间佛殿,可能会耽搁些时间,反正你也不方便送我,不如先回别苑歇着,待会儿我和肖淮租辆马车回去就行。”
李儋元点了点头,又对肖淮嘱咐了几句,便朝侧门走去,他的马车就停在门外的隐蔽处,蒋公公正在那里等他。
安岚换回了侯府小姐的装扮,顺着小径走到观音殿外,却并没有进去的意思,肖淮觉得奇怪,上前问道:“不是要进里面上香吗?”
安岚神秘一笑,领着他绕过观音殿,终于来到一棵挂满红布条的千年古树下。虬曲苍劲的树干布满黑褐色的岁月刻痕,却朝着远方长出繁茂的枝叶,红色布条挂了满树,迎着碧蓝的天际招展。
安岚仰头盯着写满祈愿的红布,她记得李儋元刚才告诉过她:这棵许愿树最是灵验,尤其是在每月初八,所以今日香客才会如此旺盛。她这一世已经极少去寄托鬼神,可这一刻,她不愿放弃任何,想为李儋元求得个希望。
她接过肖淮为她拿来的小豪和布条,低着头一笔一划,写得认真而虔诚:“祝阿元哥哥早日得偿所愿,伤病能愈,长寿安康。”
写到“长寿”两个字,她心中莫名一酸,笔尖抖下一滴浓墨,在红布上晕出如泪渍般的形状。她轻叹一口气,双手合十诚心祈愿,然后把那布条交给肖淮道:“我听人说这布条抛得越高,愿望就会越灵验,你帮我抛到最高的那根树梢上好不好。”
肖淮点了点头,用了十成功力向上一抛,红色的布条迎着日光飘摇而上,带着直冲云霄的力度,直至绕在最高的那根树梢上,震得树叶都颤了颤。安岚看着自己的许愿布挂在最高处,一颗心也随之雀跃起来,咯咯笑着道:“肖淮,你真厉害!”
肖淮羞赧地挠了挠头,藏不住嘴角的笑意,安岚仰望着树尖上高高飘扬的一抹红,在内心反复默念:希望神灵能听到她的祈愿,让李儋元千万不要早逝,能安稳度过此生。
当这主仆俩抱着愉悦的心情离开,不知过了多久,那棵古树下又站了两个人影。其中较年轻的那个抬头看着挂在树尖的布条,默默凝视许久,才握拳低咳几声,哑声道:“蒋公公,你能帮我看看那上面写了什么吗?”
寺庙的马车刚将安岚送到侯府门前,就有守在那里的小厮飞快跑去禀告了谢侯爷。安岚前脚刚踏进院子,来不及回房梳洗换衣,就被通传来到了谢侯爷等候的花厅。
黄梨木宽椅上,谢侯爷明显强忍着怒气,将嵌金的檀木串珠捏得咯咯作响,看见女儿低眉顺眼地从门外走进,冷哼一声道:“总算还知道回来。”
安岚一脸无辜地坐下,替他斟了杯茶道:“爹爹这是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吗?”
谢侯爷气得将串珠摔到桌上,吼道:“说是上香,结果偷偷摸摸从寺里逃走,说吧,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安岚瞪大了眼道:“爹爹怎么知道我离开了寺里?”
谢侯爷没防着被她反问,一时有点语塞,清了清喉咙道:“我让刘管事给你送东西,结果只找到琼芝,却没看见你。怎么,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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