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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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苏嵃率军出征的前一刻,从川城而出的那辆马车绕过陈狄交战的地方,驶出山路,天色渐昏时进入了北狄境内。
边关人稀多荒,经过两道矮峦,眼前便是大片无边的旷野,野草萋萋,残阳挂在天上,血色渐浓。
马车一路不停,终于在夜色完全沉下来到了西潼关,有呼衍甫的敕牒在,驻守官兵岂有不放行之理,当即将几人让进关中,迎进了驿馆。
一路颠簸下来,呼衍甫早已累的不行,下车便挑了最大的一间住了进去,蹬掉靴子仰倒欲睡时,房门却笃笃被叩了几下。
他没好气地吼了一句:“谁啊?”
呼衍朗无波无折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堂兄,仆役给备了饭菜,垫垫肚子再歇不迟吧。”
呼衍甫皱眉翻了个身,到底忍住了心中汹汹的怒气,这几天他算是知道了,呼衍朗这个家伙杀人不见血,自己还没回都,身边又没个可信的人,还是小心些好。
待进了王都再收拾回来也不迟。
他暗暗咬着牙下了床榻,上前拉开了门。
呼衍朗招手,身后仆役便端着饭菜往里去了,呼衍甫猛地睁大了眼:“哎,你端着两个人的份儿做甚?”
不待仆役停下,身侧的人忽而笑道:“出门在外,一人用饭岂不寂寞,我与堂兄一起,正好也说说话。”
呼衍甫长长喘了一口气,字从牙缝里钻了出来:“堂弟当真贴心。”
呼衍朗眉眼中存着志在必得的笑意,掂着扇子自顾自进了。
呼衍甫磨牙半晌,只想早吃完早歇着,转身坐到桌子跟前,拿起半块馍咬了一口,下一刻却马上吐了出来:“这是人吃的东西?谁做的饭,给我过来!”
仆役双肩冷不丁打了个激灵,看向对面的人,呼衍朗若无其事的摆摆手,示意他下去,就着咸菜慢慢的吃,边淡声道:“西潼穷僻,又距交战处不远,财物都备了战资,堂兄还想吃什么好东西?”
他微哂:“只怕过些日子,真打起来,到时候才兵荒马乱的更厉害呢。”
呼衍甫面色沉沉,半晌皱着眉头端起碗灌了口汤。
呼衍朗看了他一眼:“堂兄就不想了解了解此次交战的事?”
呼衍甫想起这几日在路上过的苦日子,心中不满早就多的能溢出来了,听他这么一问,哪里还把得住,冷哼一声道:“什么玩意儿,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打来打去的有意思?”
呼衍朗轻笑一声:“堂兄平日养尊处优,美酒肥羊伺候着,自然是察觉不出什么,可知狄中时气干寒,五谷难生?最直接的法子,便是辟中原陈地为己用。”
呼衍甫在寡淡的汤中嚼到了一粒羊骨头渣子,些微香膻的气息教他眉头稍稍舒展了些许,随意哦了一声,道:“那就打呗,左右别扯上小爷就行。”
呼衍朗又笑了:“堂兄乃当今狄中都尉嫡子,都尉统领万骑,此次交战,更是狄军主力,兄此番既回,便是不想沾沙场晦气,进都之后,又焉能全身而退?”
呼衍甫面色顿变,将手中勺子啪的扔在了碗里:“什么鬼话,还有人能硬逼着我去不成?”
前几个月躲避陈人追捕的日子他早就过够了,好不容易安全回来,竟又要让自己上沙场和那些人拼刀枪?想的美!
呼衍朗吃着东西,声音犹然不疾不徐:“现下北狄中自然是没有能强迫堂兄的人了,可兄总得为以后想想,此番在陈境走了一遭儿,没待下去便罢了,又折了许多咱们自己的谍者,虽说都尉大人不会怪罪,可到底于堂兄形象有损,不免会打算让你将功补过,立些战绩。一来若王上来日知悉此事,也好说情;二来堂兄是都尉的不二继承人,倘若到了承位的那一天无功却有过,王上可还放心将这个重位交给兄么?”
呼衍甫听着他说的话,脸色渐渐有些发白:“那怎么办?”他虽目中无人了些,可自己几斤几两还是有点儿数的,这番若被拉着上了沙场,还能有命回来?
呼衍朗将他的神色尽数收入眼中,心下了然,舀了勺汤:“自然是有办法的。”
呼衍甫眼中一亮,赶紧往前移了移身子。
呼衍朗看了他一眼,不疾不徐道:“其一,将北狄谍者之过用一个更大的功劳弥补过去,以证自身之能;其二,堂兄纵有英勇报国之心,却为了立下前功,患疾不许,亦是人力不可违之事,王上与都尉想也都能理解。”
呼衍甫思忖半晌,轻哼一声:“你说的轻巧,此次我除去折损许多谍者,到哪里去寻个大功劳来补这个窟窿,还得顺理成章教我得病?”
呼衍朗唇角微勾,眼中半轮精光一闪而过,低沉了嗓音:“患疾之事不必担心,我这里有几丸药,堂兄服下,便可以在陈中水土不服,落了肠病之由隐瞒过去,旁人决计看不出。功劳么,去岁我到陈中,倒是得了不少消息,亦打点了京中几个官员,虽则不多,分量却重,且…”他附耳过去,“于此次战事亦有助益。”
呼衍甫身子一禀,又听他道:“堂兄以为,这个功够不够?”
呼衍甫抬眼看向他:“你的意思是?”
呼衍朗声音淡淡的:“我可以将这些办成的事都算在堂兄身上,但有一请。”
他不无警觉的往后一撤:“什么?”
那厢倒不在意,只不疾不徐的道:“届时堂兄病重,不得出征,可否替朗向都尉举荐,让我代兄出征?”
呼衍甫眉头皱了起来,沉吟不语。
有人代自己出征他还巴不得呢,只是呼衍朗这个人…呼衍甫掀起眼皮,从睫毛底下看了他一眼。
呼衍朗唇角微抿,从袖中取出两个瓷瓶,淡声道:“白瓶里是用来帮堂兄瞒过大夫的,吃下去肠胃免不了受点苦,不过也比被拉上战场强不是?青瓶里是解药,届时把伯父唬信了,再服下便好。”他说完,将两个瓶子上下晃了晃,拨开塞子各取出一颗,自己吃了下去。
呼衍甫紧绷的背渐渐松了。
呼衍朗将两个瓷瓶往他跟前一推:“我已服下,兄可放心了。”
呼衍甫长长舒出一口气,将其收到了怀里:“好,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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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战事吃紧,不容耽搁,苏嵃和副将司徒尹率军日夜兼程,半个月后抵达了落于大陈北境的开河郡。
郡丞和守将接到了陈军将至的消息,早早的便站在城门上等候,天色渐昏时,蜿蜒的长路尽头终于出现了一点战甲簇成的影子,紧接着,兵戈铁马踏地的钝钝声响从地下接踵而至,王军的队伍出现在了视线里,趁着拢上来的暮光,济济相接的战甲上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直若一条游巡在旷野里的魏巍长龙。
郡丞大喜,转身便朝守兵喊道:“王军至,开城门!”
从战事骤起至今,日夜等待硬撑的时辰实在太难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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