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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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敷刚想拖延时间,却猛然住口。

他叫她什么?郡主?

他刚才也是这么叫的?

罗敷的手指抠在门上,木屑落地,她避重就轻地冷笑道:

“我劝阁下尽快离开,今日上值军守满宫城八门,一会儿巡察宫禁的羽林卫过来,阁下就是插翅也难逃。”

刺客翻箱倒柜地搜起来,满不在乎道:“某能进来,羽林卫自然是对某无用的。郡主若不在意我朝陛下的生死,某还真是失算。”

罗敷见他自顾自地找,抱着身子坐在歪斜的一摞书上,从里到外冷的像冰一样。

刺客徒劳地找了一阵,整齐的药库如同被洗劫了一遍,所有的生药柜子都被拉开,七排斗数十格长短不一地露了脑袋,散乱无章。

他扔掉一朵百年灵芝,烦躁道:“郡主可决定了?来了人某倒是不怕,只是连累郡主要遭殃了。”

罗敷一言不发,听了这话竟大步流星地开门走了出去。

刺客也不拦,肆无忌惮地翻找下一个药柜,仿佛预料到费了番力气把她请到这里的结果就是这样。

雨下得更大,几步之外都看不清,她找不见丢掉的伞,一路跌跌撞撞沿小路跑回值所,所用不到半盏茶。

三位医官在房中不知发生了什么,聊得正起兴,门倏地开了,狂风雨丝瞬间扑了一地。

院判白着一张脸站在雨里,衣上水迹淋漓,高声急切道:

“去一个人叫羽林卫过来,药库被人劫了,剩下的留在这不要出去!”

其中一个年轻医官慌忙站起来应她,抓着伞跑入大雨里,一下子就看不见了。

她要是不报案,之后如被发现自己绝对百口莫辩,她去过药库,谁知道那医士有没有和同僚说!至于找药材的匈奴暗卫不在意来守卫,她何必替他操心?

罗敷本想在这里待上一会儿,却看到自己衣衫尽湿着实不雅,蓦地合上门在走廊上打了个喷嚏。

她顾不得换衣,隔着门喊了句让药库值班的医士来房里,就进屋褪下左腕的手链放在药箱中,用屋里储着的棉布草草擦了擦头发和脸,坐在桌后气势汹汹地等人来。

骗她去药库的医士在外头敲到第二十次门的时候,才听里面叫他入内。医士不想院判能回来,又或是如此快地回来,张皇失措地想溜,又被理智拉回思绪,闯进去三两步走到桌前,噗通一声跪下,在一片水渍里捣蒜似的磕头。

“求院判开恩,小人也是迫不得已啊!大人精通解毒之法,一定有办法救小人一命!”

罗敷发上残留的水迹滑落在发紫的唇边,走到他跟前拉过他的右手,三根雪一般的手指搭上脉搏,听了一会便离开,任对方失去支持的手啪地一下狠狠打在腰间的药箱上。

“去右院判处请罪罢,我不会救你,听右院判处置。”

医士吓得要命,战战兢兢道:“司大人……司大人不会放过我,大人饶我一命告诉我解毒的法子,小人下辈子给大人做牛做马!”

罗敷冷冷道:“所以凭什么你认为我会放过你?出去。”

这个医士未能跟着她向刺客复命索要解药,却还敢待在值所!她要是出事,所有值班的都逃不了干系,况且只有他安然无恙的回来传达消息。他看刺客给他下的毒自己无法,就破罐子破摔想求条生路?反正逃也是死,不逃也是死,干脆真的到隔壁暖手去了……脑子比她还没用!

医士抬起头,脸色已然发青了,眼白中的血丝一点点渗出,七窍也开始流血,情状与台阶上的宦官一样,十分可怖。

罗敷往后退了一步,深吸一口气,极快地从七星斗柜里拉出几个抽屉,抓了把蔓荆子和紫珠叶粉正要往他脸上洒,却仍慢了一着,眼看着他下一刻就没了呼吸。

她几乎是不经思考就一阵风似的奔出了屋子,全身上下浸着雨,没有一处是干的。走到房门前,她的手就是推不进去,有个与药库失窃有关的下属死在她房里,她不便告诉三个事外的医官,独自又不敢把里面柜子中的斗篷拿出来穿,可外面实在是冷……

不知犹豫了多久,外面哗哗的雨声里远远地传来兵器交接的响动,她正觉得自己再忍耐些就可以脱离这恶劣的环境了,不料耳边突然幽幽冒出了一个半刻前出现过的嗓音:

“有劳郡主替某辨认十二叶青砂果,某即刻就走。”

罗敷顾不得害怕,下意识拉开房门,又砰地关上,差点撞扁了那刺客的鼻子。

“郡主若真的视我大梁为无物,某和那些弟兄们一同葬在这千里之外,也无话可说。”

打斗的人马从西面渐渐移来,刺客揣着一大包奇形怪状的药材,最后低沉道:

“某走了,郡主保重。”

他站在那儿等着,果然须臾之后,红木门从中间裂开一条缝。

缝里明晃晃地伸出一柄小刀,恐吓似的指着刺客的咽喉,刀后是罗敷平静的眼睛。

“我先问你几个问题,然后你带着东西走人。”

罗敷用切割草药的小刀指着刺客的喉咙,仅仅是一个无意义的警告。对方随便一招都能将她撂倒,她只是认准他心中存着敬畏,告诉他要如实回答,不得欺瞒。

刺客进了屋,罗敷将门拴上,之前幸亏没有惊动隔壁两位医官。

“把面巾摘下。”她冷冷道。

刺客看了她一眼,拉下蒙面的布料,待她刚刚看清便又拉上。手中提着的包袱落地,他飞快地解开活结把里面的几种药材呈现在灯下,自己蹲下身避免影子出现在窗纸上。

罗敷依次看去,这人眼力不错,挑的尽是和目标物相似的东西,清一色的青黑球状,有石蒲莲、水合子、七星枞等,全是从各地搜刮来几十年难以一见的珍贵草药。

刺客要找的十二叶青砂性极热,长于南疆密林深处,三十年才开一次花,估计值班的医师从来没有见过它。它结出的果子更是稀有,性微温,归心、肺经,乃是解热毒、固本培元的奇药。

罗敷指了指左边第二个生着七片叶子的小球,刺客一脸狐疑,她不做解释,直接问道:

“梁帝怎么了?”

刺客眼神森然,低声道:“郡主莫要骗某等,料想您亦不愿看到宇文氏一家独大威胁圣性命!”

罗敷亦讽刺道:“阁下口口声声称我郡主,难道阁下不知匈奴玉牒上查无诸邑此人?我无需骗你,五片叶子在果子里,不在外面。”

刺客没时间跟她说多,姑且信了,道:“郡主还想问什么?皇后给圣上下毒多年,某等暗卫一直在找克制毒性的十二叶青砂果,前月密报全天下就只有洛阳宫中的御药房储着一颗,不得不冒险来夺。”

匈奴的情形坏到这种程度了?他说的事情大,不像是假话,况且估计只有暗卫才能随口说出她自己都不记得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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