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1 / 2)
“我真的没事。”萧悦双手合十做恳求状,“信我!不用担心!”
苏兴德拍了拍萧悦的肩膀道:“好,信你,你现在能写字吗?”
萧悦连忙道:“当然能!早就能了!”
萧悦顿了顿,又道:“不过现在正在瓶颈期,还需要些积淀,不是最佳状态。”
一老教授好奇道:“不是最佳状态?你的字又要进步了?”
萧悦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道:“应该是吧……就是……就是在交流会的时候,大概精神太过专注,抓到些灵感。这种玄之又玄的感觉……大概是吧?具体说不好,我先写个字,教授们看看?”
考官们纷纷点头。
苏兴德道:“你们凑什么热闹,小萧写的字有没有突破,你们能看得出来吗?都让开。”
其他教授相互对视一眼,把苏兴德挤得更远了。
苏兴德:“……”
萧悦差点没忍住笑。这群老教授们之间的感情真好啊。
不过这些教授只是给苏兴德开个玩笑,后来还是让出最好的位置让苏兴德观看。
刚才问萧悦是否突破了的老教授亲自给萧悦磨墨铺纸,那抓耳挠腮的样子,就跟急着想要新玩具的小孩子一样。
苏兴德忍不住白了那教授一眼,道:“老曹啊,虽然这次现场创作的作品都会留给学校,交由你管,你也别表现得太急躁了吧?失了气度。”
曹教授还没说话,萧悦先瞪圆眼睛道:“什么?展览?能不能等我突破了再展览?不是最佳状态的作品,展览出来多不好意思啊。”
苏兴德见萧悦那样子,不知道怎么的,就没忍住在萧悦脑袋上敲了一下,就像是面对他的孙辈一样:“不突破你就不展览了?别这么急功近利。突破并非一朝一夕的事。要静心。”
萧悦捂着脑袋,乖乖应下。
其他教授眼睛闪过亮光,苏兴德干咳一声,用威胁的眼神看着他们。
这小孩是我已经定下来的学生,早就定下来了,谁也不准跟我抢!
其他教授心中冷哼。
到时候各凭本事,你以为说定了就定了啊。而且,以后他是华大的学生,我们都会给他授课,都是他的老师。
萧悦并不知道历史系这帮教授们中的波涛暗涌,他受了教训之后,反省了自己的急躁和虚荣,然后稳下心神,开始构思。
自从有了突破的预感之后,萧悦的字就变得很奇怪。
他不再固定哪几种字体,而是开始随着心情写字。
萧悦经过在虚拟课程中体会古代的文人生活,体会到书法大概分成三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是塑骨。即是完善基本功。
以古人作比喻,这就是书圣王羲之告诫其子王献之,“写完那十八口大缸水,字才有骨架子,才能站稳腿”。
塑骨,没有捷径,唯有一个“勤”字。
在唐太宗将书法列入官吏考核之后,所有科举入仕的书生们,至少都达到了这个阶段。那时候的人的书法,以现代人的评价,每个人都是书法家。
若成不了现代人评价中的“书法家”,科举看字都是会被刷下来的。
当完成了这个阶段之后,便进入了完善血肉的阶段。
这就和人一样,一副骨头架子,虽说其中还是有差别,但普通人肉眼可是看不出来骨头架子和骨头架子的区别。只有长出血肉,人类才有了可以一眼看出的相貌差别。
字在稳固基本功,立好骨架之后,再进一步,便是在这骨架上增加血肉,究其内外精妙,寻求最适合自己的字体,达到工艺上的高峰。
这时候的字,在当时,就堪称大家了。
萧悦的字在虚拟课程中能被当时权贵赏识,已是达到了这种境界。
第一个阶段是只要勤奋,人人都可达到;
第二阶阶段是需要些天赋,但大部分人都能达到。
而第三个阶段,则很少有人能达到了。
第一二个阶段只是“艺”,是“技”,是说的清道的明的东西,而第三个阶段,则是更加飘渺的,只属于精神的东西。
达到了这个境地,其字,就不仅仅是字了。
它是书写者“道”的体现。
如颜真卿,他在第三个阶段的时候,如萧悦那个时代书法鉴赏家所说的,“对生命与书艺在反省中得到悟彻,并将生命哲学与书艺哲学打通,因此在其点捺撇画中既留着生活的血泪斑驳,又在笔墨的动势中洋溢着生命的颂歌;既在线条的起落移动中灌注一腔豪情,又在栉比鳞次的布白中激射人格光辉。至此境界,其书如老枿枯林,却有浓花嫩蕊,一本怒生,万枝争发,生机盎然。”
再如苏轼,他自幼临摹王羲之《兰亭序》,一手字飘逸风流。但他中年之后,字风逐渐由大众化的“风流才子”转变成独具特色的“石压蛤蟆”。遭遇贬谪的苏轼,在寒食节时写下著名《寒食帖》。“自我来黄州,已过三寒食”——这时候他的字还是很平和的小楷;“破灶烧湿苇”——他的心情越来越悲愤,字也越来越大;“也拟苦途穷,死灰吹不起来”——灰颓绝望似乎快要将他压垮了,他的字也越来越“沉”,好似让人喘不过气来。
可就在完成《寒食帖》四个月之后,苏轼又写下《赤壁赋》,“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或许许多创作的灵感都是源自于苦难,但苏轼身体和精神所受的压迫,不但没有压垮这个伟大的灵魂,反而促使他完成了一次更高的超越,让他的字,也进入了第三个阶段。
萧悦不敢自比颜真卿苏轼,他只是“借”了别人的躯壳,体会了一个史上未曾留名的书生在决心战死沙场的前夜,突破第三个阶段的过程,并将其和自己在交流会上体会到的悲愤,或者说,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体会到的种种感情糅合在一起,让他强行突破了这个瓶颈。
萧悦落笔。
那一笔一划没有本该属于少年人的清逸洒脱,而是充满着一种沉重,喘不过气的沉重。
这沉重中透着一股子挣扎,似乎在彷徨,似乎在害怕,又似乎有不甘心,似乎在咬牙坚持。
好似落笔之人,正承担着什么让他有些痛苦的重担,压得他有些呼吸困难。即使表面上强撑着,但他内心已经有了胆怯和自我怀疑。
虽然他很努力的想从这自我怀疑中走出来,但现在看来,他还在彷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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