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江湖儿(2 / 2)
这才含糊不清的开口,“江湖常有,江湖人不常有。”
萧易安静在后座听着。
“年轻时候那会,正乱着呢,咱齐梁只是个小国。那时候老段便是跟随陛下,不过寻不到出头机会,只是去淇江各国当游侠儿,传递情报。”
“那几年儿认识了不少人,算是半个混江湖儿的吧。杀过人,当过匪,没少干坏事,不过殿下,江湖可不是都是混不吝干坏事的。”
“江湖啊,一瓢难清,是一个大染缸,哪里是书上一言片语能够说清楚的?我说殿下您生在帝皇家,怕是不知江湖为何物,也没法知道江湖为何物咯。”
萧易虽小,听闻此言却是明白得一清二楚。江湖多恩怨,生死由天收。自己出身齐梁皇族,虽然心向圣贤,但便是读了万卷书,也行不得万里路。
一念至此,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想法刚刚要萌芽,便被段明胜接下来的话语打散。
“江湖恩怨是非多,高手儿也多。淇江两岸,有高手无数,宗门却就那么几样。”老段不老,说这话却显老,“不说那些小势力,江湖百年间最不可思议的宗门还数风雪银城。”
“一百年前,风雪银城城主力压一代大世,无敌人间。”老段眼神有些苦涩,“每一代风雪城主都是天纵之才。”
“从未有一个宗门,能够拥有独自自主的自治权,不许他国大军踏入。同样的,风雪银城也仅仅占据一城,不外扩张。”老段洒脱一笑,“无论风雪银城再强,也威胁不到一个国家。”
“风雪银城在北方,得了北魏那便宜皇帝的物资,能够源源不断地为北魏输送强者。我齐梁纵然坐拥江南地利,大局也不容乐观。”老段顿了顿,“老段我这一生是看不到陛下铁骑踏过北魏,踏平那狗屁银城了。”
“等殿下寻到了药王,老段我就要向国师大人讨要一个北行机会。”
萧易兴许是感受到了段明胜字里行间的苦涩,不由开口道,“段叔武艺如此高强,莫非也是凶多吉少?寻仇人难道是这一代城主。”
老段摸了摸颧骨的疤,“世人说我暴雨梨花不沾衣。”
“却不知我那年被那人隔空一道剑气险些拆成了两半。被国师大人所救,这才留了一命。之后苦练了十年身法,现在想来,”老段苦涩摇了摇头,“怕是还躲不开那一剑。”
萧易闻言惊悚,须知段明胜乃是齐梁皇宫十二位大内高手,是与缪降鸿不相上下的高手,方才剑客出手如此骇人,也不是缪降鸿的对手。
修行十年,依旧不敌当年一剑。
这该有多么大的差距,还是当时有多么大的绝望?
“武道境界,由下至上,分为九品。”老段笑了笑,“原来以为九品顶了天,不曾想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悄悄对殿下说,此行大可不必担心安危问题,按陛下对您的喜爱,那位必然跟在我们的后面,只要那位在,纵万人围城,殿下亦无需后退一步。”
萧易听到那位的称呼,脑海里闪过了那个皇宫里整天与老师一同饮酒的身影,除了老师和瞎前辈喊他安老头儿,谁不对他恭恭敬敬?
六岁那年见识了安老头露了一手,萧易便相信这世间就算没有神仙,也有差不多的人。至少安老头算一个。
想了想老头儿腰间晃荡的酒壶,那喜好腰间挂酒的嗜好估摸着是段叔偷学过去的,萧易摸了摸鼻子,好奇道,“段叔儿现在称得上九品?”
“哪里称得上九品?”老段摇了摇头,“大内第一高手樽云觞估摸者是九品圣手。一年前碰巧见过一面。”
萧易闻言,打趣道,“你们大内都互相不碰面的?”
老段哈哈一笑,啧啧道,“那人不像我们这些老家伙,十七八岁年轻得要死,偏生行事古怪孤僻,不与生人打交道,喜带鬼面穿红袍,都猜他多半是毁了容,有天被鬼眼儿瞧见了不带面具的样子,殿下您猜怎么着?居然俊俏得像个娘们。”
萧易偏着头想了想,兰陵城皇宫住了十六年,居然从未见过这号鬼面红袍的年轻人物,不由笑道,“好一个天才娘们,十七八岁便是晋升到了武道巅峰九品。”
老段这才正色更正道,“武道攀行虽难,但九品却绝不是巅峰。”
“国师大人有令,殿下不许习剑,不过若是学些上乘功法,大可以延年益寿,减缓身疾。”老段摇了摇头,“说不得殿下是个比樽云觞更天才的人物哩。”
“这话可说不得,”萧易苦着脸,解释道,“老师说我命相犯冲,一但修行功法就会心血相逆,到时候多半是气血上涌咔嚓就死了,称不上天才也称鬼才。”
老段这才一拍脑袋,露出一口白牙,“国师大人说得准没错。我说皇宫里功法秘籍无数,怎的殿下一字不看。”
怎料萧易轻笑一声,小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脑袋,“也并非一字未看,老师不让学,私下里闲着背了些,说不定哪天就用上了。”
段明胜收起了戏谑的语气,仔细的看着这位年幼的小殿下,平易近人的背后,是一位真真正正具有过目不忘本领的天才。若说皇宫藏书百万,绝不夸张,这小殿下过目不忘,不知背了多少江湖人舍生忘死的秘籍。
当下由衷赞道,“殿下天纵之才。”
萧易眯着眼睛听了这句恭维,面无表情,内心却很是受用。
便见,一辆轻车,行走在月落云起之时,去往洪流城方向。
哒哒哒哒,是清脆的马蹄。
年轻的小皇子阖着细长的眼睛,好似沉醉在精彩的梦里,不由讷讷道出梦中几个字。
“江湖儿。”
驾车的马夫段明胜笑了笑,连缪降鸿似乎也随着殿下这声江湖儿陷入了回忆,嘴角微微拉扯。
马蹄踏过,小道走来一位老人,老人一身青色素衣身姿挺拔,披散长发,额前沐浴明月,腰间一壶花酒铃铛作响,眯眼笑了笑,意味深长望向马车。
“好一个江湖儿。”
“殿下此行,说不得真要入一趟江湖。”
目光穿过马车,再穿过洪流城,遥遥似乎与奔腾咆哮的淇江对望。
江湖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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