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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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她取来的食材里,有两只新鲜的三黄鸡、上等的好火腿、现采的新鲜蘑菇。执事望着阿俏,为难地说:“姑娘,您要的最后一样,太贵气了,我们这里实在没有。”

阿俏冲他友好地笑笑,说:“没关系,没有就没有,我自己来想办法。”说毕她瞟了一眼姜曼容,转身就走了。

姜曼容则吃惊地望着阿俏的背影,再一次生出个念头:这个姑娘,莫不是个傻的?

她想,这种关键的比试,别说什么菜拿手了,再怎么,也得做素菜啊!否则,明天静观大师该怎么品尝?人家可是个出家人啊!饮馔之道,甭提什么美食美器色相,味道好,那是头一等的。如果静观大师连尝都不尝,就判阿俏赢,那岂不是又给她机会,让她以“不公”为由翻盘么?

眼看着阿俏竟然打算弄一道大荤的菜式,姜曼容吃惊不已:她自己是打定了主意,要做一道素菜出来的,既要是全素的菜式,又要味道好……嗯,最好还要色味形俱佳,还要有寓意,能代表自己……

姜曼容就跟执事说了,她要的主食材是豆腐。执事听了,“哦哦”两声,就去帮姜曼容准备去了。

而阿俏却将领来的食材全部锁在了自己的寝室里,熬过了一晚上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再也不容有失了。

她从自己随身带的行李里,翻啊翻,翻出了一个小纸包,里面包着二两上等血燕。那是她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放在行李里带来的好材料,就是生怕这样品相的燕窝难得,又怕突然会用上,所以宁淑给她包了点儿,塞在她的竹箱子里。

“最能代表自己的菜式,”阿俏望着手中的血燕,默默地出神。

早先姜曼容惊讶的神色她都看在眼里,她也知道姜曼容在惊讶什么,然而她却知道一个姜曼容不知道的秘密:静观大师,在非初一十五,重大节庆的时候,是会吃“肉边菜”的。她装束行事与寻常女尼完全一样,佛学修为也精湛高深,唯有这一点习惯不同,可能是真正有佛性的人才能将世间一切世俗规矩看破吧。

《六祖坛经》里曾记着,六祖慧能,当初也曾吃过“肉边菜”,就是指和荤菜炖煮在一起的素菜。静观大师也保有这个习惯,如果完全茹素,静观又怎么能作为“云林菜”的传人,将这一菜系传承下去呢?

所以阿俏相信,无论她明天做什么,静观大师都会品尝,这不是个问题。

关键在于,什么菜式,能够透过这菜式,看到她自己这才是静观大师最后那几句言语里强调的内容。

她将小小的一盘血燕托在手心里,看了又看。弟弟浩宇临别时赠给她的话又在阿俏耳边响起:“你就是你,别紧张。”

阿俏失笑,心想她当初赠给这小屁孩的话又被原封不动地转赠了回来,可到底能给她提点,让她清醒。

什么样的,才是真的自己?

阿俏想到这里,心里已经有了底。她低头望望手里托着的一小片血燕,心想:她要用的材料,比起姜曼容的,贵重了不知多少倍可难道就因为这材料金贵,她就不用了么?

第60章

第二天天还未亮,阿俏就已经起身,先是去惠泉打了满满一桶山泉水,拎回宅院的大厨房,将泉水煮开,泡发血燕。待燕窝泡开,则用银针一点点地挑去黑丝和其他杂质。

与此同时,阿俏还借了好几个灶眼,一起准备嫩鸡汤、火腿汤和蘑菇汁。

上午时分姜曼容进来,见阿俏正忙着,忍不住开口揶揄,笑着道:“阮三小姐,原来你这回张罗的,就还是在阮家做的那一套啊!”

阿俏无所谓地应了一句是。姜曼容再一次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撇了撇嘴,到底还是一扭头走开了。

阿俏不去理会姜曼容,待到鸡汤、火腿汤、蘑菇汁全部熬好,便将三样混在一起,放了清理干净的血燕进去,用文火慢慢地滚,待到燕窝白色的部分完全变成玉色,就将血燕捞出来盛在盏内,再将剩下的高汤熬成茶色的清汤,待最后呈上之前,浇在血燕上。除了血燕与清汤,盏内没有任何粗物俗物,可以算是至清至贵,不挟带半分杂质的一道菜式。

姜曼容做的,则是一道豆腐菜。

她也事先熬了浓浓的素高汤,再将嫩豆腐片得粉碎,加入香蕈屑、蘑菇屑、松子仁屑、瓜子仁屑和鞭笋屑,一起炒滚起锅,盛在一个海碗里,上面稍许撒些烤紫菜和芝麻做点缀。

姜曼容做好之后,自己尝了尝,总觉得缺了点鲜味,仔细一想,这才恍然她以前在酒楼做这道豆腐菜的时候,一向用的是浓鸡汁打底,今天突然换成了素高汤,总觉得有那么点儿不对味。

可是再一想,她总归要照顾到静观师太是位出家人,不用鸡汁就不用鸡汁吧!

最后为了让这道豆腐好看,姜曼容特意去寻了一个小葫芦瓢,搁在海碗旁边,作为品尝这道豆腐的盛器。海碗之外,她还特意准备了一副黑色漆器的碗勺,专门供静观师太使用。姜曼容自己已经试过,黑色的碗勺,用来盛舀白嫩的豆腐,格外显眼好看。

到了傍晚,太阳往西天沉落下去,静观师太依约来到了山下的宅院里。附近的乡邻百姓听说静观师太今日就会选出一名唯一的弟子,纷纷过来围观。

阿俏与姜曼容,各自托着准备好的菜式,来到了静观师太面前。

静观师太与往常一样,先是双手合什,向阿俏与姜曼容两人行礼,再次感谢她们二人尽心地准备了这两道菜式。接着,静观便说:“你们两人请上来,说一说,为什么你们擅长这道菜,品尝这菜式的人,又该如何看待你们。姜姑娘、阿俏,你们两人,谁先来?”

姜曼容事先准备了一番说辞,心想,若是教阿俏抢了先,回头她再说,教人觉得没新意,该有多不好。于是姜曼容就抢着说:“我来吧!”

说着,她就将手中的托盘端上了桌。姜曼容手脚麻利,马上用那葫芦瓢从海碗里舀了一瓢豆腐,倒在黑色的漆碗中,双手托着,递给静观师太,柔声说:“大师请慢用。”

接着她清了清嗓子,开口陈述:“大师想必已经得知,我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出身,又自幼就失去了母亲,一向随父亲漂泊在外。这豆腐本是贱物,小时候最常吃的就是它,反反复复,做得多了,才发觉,原来这豆腐做好了,也能做出非同一般的味道。”

她提及身世,声音显得哀婉可怜,听得周围围观的人一片唏嘘。再说到后来,姜曼容的声音却渐渐转强,教人听了,凭空生出一股子钦佩之心,钦佩这个看上去柔弱的少女,竟能挺过许多世间的苦楚,不断锤炼自己的手艺,一步步达到今天这样的成就。

“大师,这道菜,我只是想让品尝的人知道,虽然我的出身不好,见识不广,所学也不多,可是我肯吃苦,肯学,我也像这种食材一样,能够做出各种各样不同味道的菜肴。”

姜曼容说完,旁人便有鼓掌叫好的,犹以上回那位李善人为最,估计还对那道红焖牛腩的味道念念不忘呢!

静观大师听见,赞同地点了点头,说:“这就好,我听见你这么说,很是欣慰。”

她说着低头,送了一勺豆腐入口,细细地品味这豆腐的味道。过了片刻,静观大师睁开眼,问姜曼容:“这就是你,最擅长的菜?你平常做豆腐……哪怕是最席面,也是这么做的?”

姜曼容总不能答不是,她刚才将话说得满满的,这时候没法儿否认,有点儿尴尬地点了点头,说:“是……素菜里头,就是这么做的。”

静观盯着她看了片刻,说:“可我没让你们做素菜啊!”

说着静观师太转过脸望着阿俏,问:“阿俏,你做的也是素菜么?”

阿俏摇摇头,老实地说:“不是,大师让我们做最拿手的,我就按平时拿手的,做了一道出来,里面用了鸡汁与火腿汁,主料也……不能算是素的吧!”

静观点了点头,望着阿俏手中,眼中流露出不少期许,“来吧,孩子!”

阿俏就将她手中的托盘捧了上去,托盘里,只有一只小盅,旁边放着一只银匙。阿俏将托盘放在桌面上,自己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只小盅,递到静观手里。旁人只隐约见到那只小盅里有金红色物事,而阿俏如此小心地捧着,就真的如捧着一颗心上来似的。

“静观大师,我做的这道,是清炖上品血燕。”阿俏见到静观低下头仔细观察盅里血燕的状态,继续说,“人都说这血燕是燕子的心血所化,我只想说,我呈上的每一样菜,都是我的心血。我会认真对待每一样食材,每一道菜式;更会像是奉献出我毕生心血一样,去敲打琢磨烹饪上每一个微小的细节。只有千锤百炼之后,做出来的菜式,才是值得流传下去的菜式。”

“大师,您面前这道炖血燕,盅里除了燕窝与原汁高汤,没有加任何其他辅料,纯是本真。这也是我的态度,做人就该清清爽爽、坦坦荡荡。静观大师,这是我依照毕生所学,做出来的一道清炖血燕,也是阮家最经典的一道菜式。”

她话刚说完,就有人惊讶地问:“阮家?省城的那个‘翰林菜’阮家吗?”此间也有人听说过“阮家”的名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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