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2 / 2)
堂屋里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扑倒在地,旁边围了两个哭得山崩海啸的小女娃。一个七八岁的样子,另外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站得歪歪扭扭,差点便撞到桌子腿上。
老林赶紧上前,接住小丫头,又牵起大的那个。
他双眼如炬,瞪大如铜铃一般,上下左右前后仔细扫了一遍,又翻开地上那妇人,目不转睛仔细盯住。
蛊虫不在附近,想必,仍在那女子身上。
大的女娃仍在哭喊,老林被吵得脑仁生疼,张口哄她:“好,好,救妈妈,救妈妈。”女孩听老林答应救人,像有了期盼又有了主心骨,伸手把摇摇晃晃的妹妹接过去,等到了一边。
老林上前一步,将那女子翻了个身。蛊毒狠绝,这家媳妇满面脓血,已分不清面目如何。老林从怀中掏出金刚杵,像给毛笔吸水一般,在鸡血里轻轻一蘸。
他动作缓慢轻柔,眼睛炯炯有神,像是在等着蛊虫惧怕,从那女子身上逃出。约有半柱香的功夫,蛊虫却没有动作,老林轻叹一声,原本不愿毁尸灭蛊,此时却别无他法,只能举起金刚杵,一把顶在那妇人喉咙之中。
鸡血一滴滴顺着金刚杵顶端的六瓣金莲落下,灌入那妇人喉咙之中。
半响,却无丝毫动静。
老林讶异至极。难道蛊虫并不在这妇人身上?
他抽出金刚杵,圆睁的公鸡眼环顾四周,目光终于停留在面前仍在抽泣的两个女孩身上。
老林惋惜难过,眼睛上下逡巡一遍。夏日天热,女孩短袖短裤。老林顶着公鸡眼上下扫视,果然便看到干瘦的肌肤之下,若隐若现的黄绿脓包。
女孩自己也被这脓包吓到,咕哝着说:“刚才,刚才还没有的。”又拽起衣摆拼命去擦,想将那脓包擦个干净。
老林眼见蔡叔过世,深知蛊虫上身之后时间半点不等人,快速开口说:“听话,我帮你把虫子捉出来,这脓包就会干净了。”
老林将木匣子放在地上,从里面拿掏出一把绿豆,一把糯米,在那鸡血之中滚过,又捞了出来,递到女娃的面前。
女娃嫌恶地转过头去,咬紧牙关。老林好说歹说,她都死死闭了口,绝不肯靠近一步。
老林叹气无奈,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倔孩子却油盐不进。他正犹豫是不是干脆上手按住强灌进去,突然间心生一计。
老林从兜里掏出五块钱来,举到女娃面前晃了晃,说:“乖娃,你吃了绿豆和糯米,钱就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上次是轮状病毒,这次是诺如病毒。
希望不要被全家放倒...
第74章 蛊虫
钱帛最能动人心, 果然是亘古不变的道理。连七岁女孩都知道钱是个好东西,咬着手指含着眼泪盯着老林的眼睛, 脆生生地说:“十块!”
得, 还知道讨价还价。
饶是情形紧张,老林仍轻笑出声,从兜里翻翻, 特意掏出一张崭新的十块钱,递给她说:“给你。”
女娃拿了新钱,喜滋滋捏在手里来回看。待一扭头,看见老林手上的绿豆,又轻轻呜咽两声, 终究还是捏着鼻子皱着眉头将沾了鸡血的绿豆和糯米咽了下去。
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老林一双公鸡眼像迎着光的黑曜石, 目不斜视盯着女娃。
却, 没有蛊虫,没有蛊毒。什么都没有。
她手腕上那黄绿色的澄亮脓包,却逐渐蔓延,先到手背, 再到指尖,又在脖子上出现,慢慢到了脸颊。
老林一把放开她手,扭头看向小的那个。
刚会走路的女娃, 话都说不太全,只穿了一个红色的兜兜, 和土黄色的开裆裤。
小女娃露在外面的皮肤干干净净,白皙细腻,没有一丝一毫脓包的痕迹。老林轻轻掀起兜兜,她圆滚滚的肚皮之上,也不曾有黄绿脓包出现。
老林瞠目结舌,分明不知蛊虫是如何从二人身上逃了出去。恰在此时,大的女孩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手中仍紧紧攥着老林刚刚递给她的十块钱。
老林一颗心在胸膛之中狂跳不止,双手颤抖几乎握不住金刚杵。他一手拿金刚杵蘸了公鸡血,一手掰开女孩的嘴,将金刚杵伸了进去,口中默念有词:“乖娃挺住,你可还有十块新钱,没来得及花。”
终究于事无补。
金刚杵蘸了鸡血滴在口中,分明丝毫无用。他一根阴沉木筷借了公鸡双眼,眼前仍却空空如也。
老林怀中抱着七岁的女孩,身体渐渐冰冷,四肢渐渐僵硬,面容渐渐溃烂,双目半睁,指尖仍攥着一张簇新的十块钱。
他空有一身本事,却连与他萍水相逢的一个小姑娘,都救不得。
老林跪在地上,面上冰凉一片,无能为力的感觉如洪水一般将他淹没。
蔡叔,他来不及救。女娃,他拼尽全力也救不得。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他到底是忽略了什么?又看错了什么?
就在此时,屋外又传来唢呐乐声。老林一跃而起,拔脚朝门外奔去。离这家不远,又是红漆白墙另外一家大户,门口站了个鬼鬼祟祟的癞头懒汉,正朝门内探头探脑。
老林特意瞥了一眼,那人面上虽脏污,却没有溃烂脓包。
大户院中七八口棺材,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站在院中,离门口有七八步远,正指了探头那个懒汉痛喊:“娘类个脚,墙根儿下的赖种活得好好地,俺家十口人只剩了咱娘仨!”
老林向前走了两步,这才发觉老人怀中还抱着一个红色的襁褓,里面裹着一个刚满月的孩儿,红润的脸蛋如苹果一般,哪里又半点脓包痕迹?
老人见老林走近,听了叫骂,防备地盯着他。老林勉强挤出一个笑,冲老人点点头,问:“叔,村长让我来看看,有没有可以帮忙的?”
老人松一口气,瘫坐在地上抹着眼泪,口中喃喃有词,叹自己一老一小日子怎么过,倒不如一把死了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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