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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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贞微微皱眉,算是明白她的意思了:她的思维方式跟真正的宫廷中人不同,所以孙太后和周贵妃都能想到的事,她想不到。

周贵妃说着打了个呵欠,道:“现在外面在打雷,眼看就要下雨了,你不留着等雨停了再走,难道还准备冒雨回仁寿宫不成?”

她一脸困顿,抹了把脸,道:“本宫累得很,要睡觉。你在旁边哄哄皇儿,陪着本宫,不许离开。有什么话,等本宫睡醒了再说。”

她嘴里说话,眼皮却一个劲的往下垂,都赶不及回床,就倚在熏笼边睡着了,留下万贞抱着小皇子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偏偏小皇子现在手脚比以前灵活得多,她一发呆,就揪住她的头发用力一扯,痛得她惊呼一声,连忙去解缠在他手上的头发,嗔道:“小殿下,你别乱拉头发啊!会很痛的!”

小孩子其实最会看人脸色,她这神色一出来,小皇子就呆了呆,小嘴嘴角往下压,一双眼睛水光闪动,看着万贞一副想哭又不哭的委屈样子。

万贞又好笑又好气,将头发往背后拢了拢,伸手挠了挠小皇子的手心,笑问:“怎么?这么点大的小人儿,就想发脾气了?是不是脾气要比你的年纪大啊?”

小皇子哭倒不哭了,但却抓住她的指尖,拉着往嘴边送。万贞哪敢让他啃自己的手指,连忙往回拉。小皇子虽然因为照顾得当,营养充足,长得要比民间的孩子强壮,到底也才几个月大,哪能抢过她?

万贞夺回手指,见他一副又受了委屈的样子,赶紧把旁边一个小拨浪鼓塞进他手里。小皇子得了补偿,乌溜溜的黑眼珠左转右转,看看拨浪鼓上又看看万贞,眼泪还含着满满地,嘴却又咧开了。

万贞忍俊不禁,旁边的乳母也跟着凑趣,小声笑道:“万女官,小爷是真认得你,记得你呢!平时奴家带着,小爷除了吃喝拉撒睡没如意,是不怎么爱玩的!小爷这样,是向您撒娇呢!”

这两名乳母在仁寿宫时,没背里少说万贞的闲话以争宠。但到长春宫体会过宫廷争斗的残酷后,倒是把眼界心胸提高了些,知道万贞不是敌人,便着意交好。

对于万贞这种创业者来说,奉行和气生财,别人表达善意是绝不会为了装逼打脸而去报复的,微笑着问:“小殿下这段时间饮食起居怎么样?”

乳母一一回答了,又邀万贞在熏笼旁边的锦墩上坐下,自己轻手轻腿的去替周贵妃取发髻上凤钗花簪,替她盖被暖脚。

这两名乳母为周贵妃的远房表姐妹,在仁寿宫时虽然不熟悉宫里的规矩,闹了不少笑话。但大家冲着她们算是周贵妃的“娘家人”,又是皇长子的乳母,总体来说待她们还是十分客气的,并不需要她们做什么事。

但现在她们服侍周贵妃的动作,却是十分熟练,连旁边的宫女也没有替手的意思,显见这活她们平时也是常干的。她们是皇长子的乳母,现在却连周贵妃的近身事务也一并做了,这是什么情况?

万贞心中一凛,忍不住低头来看怀中的小皇子。小皇子厌了拨浪鼓,松手丢在一边,咿咿叫着揪住万贞衣襟前的银三事挂链往外拉。万贞小心拨开他的手,缓缓的问:“两位侍长,听说最近长春宫有些流言蜚语,你们知道吗?”

两名乳母面色一苦,对视一眼,齐声道:“万女官,您在太后娘娘面前,千万要替我们家娘娘说话。这些流言蜚语,都是有人要害我们家娘娘!”

说着她们的目光忍不住往旁边侍立的宫女内侍身上扫,充满了忌惮;而与她们的态度相对,留意到她们的目光的宫女内侍,虽然没有说话,但神态间却也满是对她们的不忿和抗拒。

万贞一看双方这种态度,顿时大吃一惊,长春宫的管理出了问题,宫里人人都知道。但长春宫内部的气氛,竟然紧张成这样,却是太不可思议了。

要知道周贵妃不仅仅是贵妃,她还生了皇长子。就钱皇后结婚六年都没一点动静的情况看,以后有嫡子的可能性不高。这种情况下,皇长子就是储君的第一顺位人选,身份之尊贵,除皇帝以外无人可比。

这种情况下,能到周贵妃和皇长子身边服侍,那是绝对前程万里的机会,普通宫人岂有不想着尽心竭力博取富贵的道理?但现在这些近侍宫人,不止完全没有对前程充满希望的干劲,反而对差事懈怠,怨愤之气形于色。这岂不是说长春宫近段时间发生的事,远比外人猜想的更严重,也更可怕?

两名乳母开了头,话便泄洪似的滚出来:“万女官,您不知道。自从元宵节后,长春宫里就常有怪声,每天入夜就响。宫里流言纷纷,咱们娘娘不信真的有鬼,就亲自带了人跟着声音去找,果然发现有人往狭缝里塞的活猫。”

“娘娘一怒之下惩处了值房的人,可这群黑心肝的明明当差不利,却要说怪声不是猫叫,是闹鬼!而且他们不止听到了怪声,还看到过鬼影!”

“娘娘不信,奴等也不相信!但这宫里有人跟外人勾结了,每天装神弄鬼的吓唬人!娘娘这些天领着人把长春宫上下翻了个遍,赶出几十只猫,还有什么死老鼠、死鸟一类的脏东西。”

“这么多脏东西一起出现在长春宫,肯定有人在后面捣鬼呀!不瞒万女官,奴家从仁寿宫到长春宫这几十天,除了一开始不知道,就没敢放下心来睡一觉——娘娘也一样!”

一旁站着的几名宫女内侍听到两名乳母的话,都一脸不服,为首的女官等乳母说话停顿的时候站了出来,向万贞行了一礼,道:“万女官,奴本是华盖殿的司令女官樊芝,是皇爷派来长春宫服侍贵妃和照看皇子的。您为太后娘娘使者,既然听了两位乳母的话,还请也听听奴的话,在太后娘娘面前为奴等辩解一二。”

正统皇帝是整个大明帝国名正言顺的主宰,他身边的侍从无论宦官宫女,在宫中都天然具备高人一等的地位,即使被派到周贵妃身边也不例外。

万贞虽然是充当太后的使者来此,但也不敢拿大,当下客气的回礼,道:“樊司令客气。奴奉太后娘娘之命来探望贵妃和小殿下,您为皇爷派来照顾贵妃和小殿下的司令女官,想向太后娘娘进言,不妨直说,奴定为贵妃和小殿下转达。”

第二十一章 忽然甩了一脸

涉及到皇长子和贵妃,以及针对他们的内宫阴私,别说万贞这样的小身板,就是钱皇后都未必能扛得住,万贞哪敢做什么应承?

只不过她被孙太后派了来,这浑水直接泼了她半身,摆脱是不可能的,只能能借着太后派的使者这个身份保护自己。

樊芝也知道她不是能做主的人,不过现在的后宫,钱皇后心有顾忌,不好越过周贵妃直接处置长春宫事务;长春宫现在这情况,说不得最后还是要由孙太后以婆婆的身份出面。

她这接正统皇帝圣喻来协助周贵妃掌管长春宫内务的司令女官,受命于皇长子满月正名的重要时机,可上不能扶持周贵妃总裁宫务,下不能安抚人心整顿流言,肯定要吃挂落。想通过万贞在孙太后面前诉个苦,也是病急乱投医。

“万女官,奴等包括殿监徐公公,以及往下的各级内侍都人,俱是贵妃娘娘意外早产之后,皇爷、皇娘商量了从三大殿老人中选拔出来的。别的不说,皇长子平安长成,关系着皇爷、皇娘的地位稳固与否。也是奴等一身荣辱生死所系,奴等忠心耿耿,绝无二意!两名妈妈的指摘,奴不敢认同。”

皇帝身边的近侍,离朝臣近,经常听得到皇帝和朝臣处理政务,政治敏锐度比之寻常后宫女子来要强。樊芝一开口,就先把来历和忠心都表白了一番,然后才开始辩解:“长春宫的外务有殿监徐公公主持,自不必奴说;单讲这宫中的内务,奴自接旨以来,每日白天五巡,夜间三巡,门户关防,兢兢业业;差事分管,侍从出入,丝毫不苟;至于贵妃娘娘及皇长子的衣食行止,奴更是每日亲自检视询问。若说远了奴照看不到,但就贵妃和皇长子的身周五尺之内,莫说有什么人动手脚,便是有只飞蛾,也早早地被赶开了。”

两名乳母轻哼一声,却也没有喝斥樊芝说谎,显然对她这番辛苦还是认同的。

樊芝见她们没唱反调,也松了口气,接着道:“这等严密地守卫,外人是近不得贵妃和皇长子身边的。但贵妃娘娘却忽然说她看到了生人,听到了怪声,命奴仔细盘查侍从,奴和殿监徐公公将整个长春宫上下,包括附殿几名选侍的住处都搜了一遍,也没有找到贵妃说的生人。贵妃娘娘大怒,疑心奴办差不力,亲自带人搜宫,找出了死猫。然而奴尽心竭力,确然没有半点懈怠。”

万贞只把自己定位成传话筒,但这时候也有些惊疑不定,忍不住问:“等等,你是说,看到生人,听到怪声的,一开始是贵妃娘娘?那时候你们没有发现吗?”

樊芝摇头,苦笑道:“贵妃娘娘连续两个晚上从梦中惊醒,然后就说看到了生人进来,有怪声……当时奴等都只当娘娘是被恶梦魇住了,并没有发现异常。等到奴也看到娘娘说的异现,离最开始已经差不多过了十天了!”

如果真的是人为制造恐怖气氛装鬼吓人,一般来说应该在侍从间撒播流言,引发群体效应后才容易惊扰到周贵妃;像这种闹鬼的事直接发生在周贵妃身上,然后侍从才跟着见到的事,不说稀奇,但也确实不太符合常理。

未必真的是周贵妃中了什么诅咒吧?

这个念头只闪了闪,便被万贞按了下去,又问:“那你们究竟看到了什么了?”

樊芝与几名宫女内侍对视一眼,苦笑道:“奴看到的东西可就多了,而且各人所见所闻都不一样。比如奴一人的时候,曾经在屏风上看到一个黄毛绿眼,嘴唇还发着紫色莹光的……怪物……眯着眼睛手舞足蹈;还听过一种尖利得好像刮铁似的叫声;而小云是见过蓝色头发冲天高翘,鼻子上挂着圆环的女鬼……”

宫中无论内侍宫女,都远比寻常人家养得娇气,野心大,心理承受能力却不怎么样。樊芝讲了几个例子,万贞听来只感觉那些人物形象,与其说是鬼怪,不如说像现代的非主流泡吧员,奇特了点,恐怖倒说不上。

她听得淡定,樊芝等人却是越说越怕,情不自禁的打了几个寒战,不敢再往下讲了:“万女官,这些东西来得诡异,消失得也很突然。两位妈妈只怪奴等当差不尽心防护追索,可这实在不是奴不尽力,是实在防无可防,找无可找,无从查起啊!”

万贞沉吟片刻,问两名乳母:“怪声怪像惊扰贵妃娘娘,一般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天气?”

乳母回道:“这可没个定准,有早有晚,有天晴有下雨,有一次咱们娘娘正吃着饭呢!突然博古格上就传来一声巨响,连上面的春瓶都震下来了!”

樊芝欲言又止,过了会儿才吞吞吐吐地道:“万女官,奴倒是仔细留意了些,要说这些怪象出来没定准,也不是。好像每次皇长子……”

一句话没说完,睡着的周贵妃倏尔起身,劈手一柄如意砸了过来,怒骂:“贱婢!你敢诽谤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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