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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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顺手,还是徐妈妈她们故意裁剪出来的,他们身上的新衣锦纹若是站近一些,恰好是同幅而出,枝叶相连,俨然便是一副并蒂莲花缠枝画,站在一起锦花人面,交相辉映。

年夜饭摆在正堂上,两位妈妈只肯在堂下另开个小桌吃饭,无论如何也不肯跟他们一起。万贞和杜箴言两人对着一大桌鱼肉坐着,一时都很不习惯。

好一会儿,万贞笑道:“得,就咱俩在一起,也是团年饭!”

杜箴言笑着替她斟满酒杯,笑道:“无论如何,咱们能在一起过年,这就是我一年最高兴的事!来,为我们的相遇、相识,还有相恋干杯!”

万贞刚才答应杜箴言在一起,是水到渠成,没什么羞窘,此时听到他说出“相恋”这个词,才丝丝难为情涌上心来。但要否认这个词吧,她又不舍得,只得借低头喝酒掩饰脸上的热潮。

一杯酒饮尽,万贞回敬了他一杯,笑道:“无惊无险旧年去,新事新景新年来!祝你新年平安顺利,清健长康!”

两人刚刚还不觉得,此时酒菜入口,才发现肚子其实已经饿了,当下推杯换盏,共食对酌。丁妈妈备的酒菜都是南方口味,米酒入口顺喉,两人饮时没有察觉,过后才觉得后劲翻上来,让人熏然绵软。

此时京都大多数人家已经吃完了年夜饭,开始放烟火。屋外一阵阵噼里啪啦的炸响,引得两人倚在屋檐下张望。但这时候鞭炮虽然已经做得与后世相差不多,烟花却还没有,屋外能看到的,不过是鞭炮炸开时的火花。

杜箴言看了半晌,忽道:“我小的时候物资都还有些紧缺,鞭炮跟现在差不多。我们最喜欢的是在别人放完鞭炮后,去红纸堆里找没有燃尽的鞭炮,还有捻子点的就点火;没有捻子的,就把纸皮剥了,倒出里面的硝来拿火引着,看硝燃烧起火花的样子。”

万贞回答:“我们女孩子那时候最讨厌的,就是男孩子拿着散鞭炮乱丢,没留意的时候突然炸响,很吓人的!不过剥纸皮点硝火这种事,我有段时间也很喜欢……我哥哥个子高大,经常去抢别人拣的鞭炮拆了给我玩。”

杜箴言哟了一声:“没想到啊!我这还遇着个女霸王了!”

万贞摊手道:“小孩子嘛!玩这种东西,不是你抢我,就是我抢你,总之过年那段时间大家仗着家长不会打骂,都玩得特别疯。”

杜箴言笑问:“我们那里有攒到初五算总账,打孩子的习俗,你们那里有吗?”

万贞想了想没想起来,道:“这个我不知道,反正我没挨过打……我两个哥哥,一个比我七岁,一个大五岁,挨打都是他们顶了。”

她是家里的幺女,虽然出身农村,免不了跟着爹妈和哥哥下田,种地,整果园子,但家里属于先富起来的那一拨,吃穿用度比城里的工薪阶层子女都强。

而且爸妈自小疼爱,两个哥哥高中没读完就回家管猪场和果园,她却是一直都被压着要读大学的。不过她那段时间叛逆,也有几分仗着家境不差的傲气,自恃聪明不用功。直到高考落榜复读还只考了个三流大学,她才算敛了傲气。

再加上两位哥哥成家都早,新娶的嫂子们厉害,恼二老偏疼幺女,冷嘲热讽的才激她上进。大学时从她背个包跟着学姐们满校园区推销零食小商品开始学,到自己踩着三轮蹬子帮同学搬家、搞小安装,倒腾二手交易。

亏得农村出身有把力气,脑子也不笨,在大学城里又占着点儿出入方便的性别优势,竟让她在毕业之前不仅赚了辆二手小货车,还存了上万的本钱。那时候她的眼界也开了,没跟同学们一起拿着文凭到处应聘,却想着继续把生意做下去。

这么折腾了五六年,她的事业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马马虎虎也算是成功了。正是公司步入了稳步增长期,开始有了点自由时间的时候,一梦就到大明朝来了。

在宫中,她不敢发泄情绪,不敢吐露心声,也唯有在杜箴言面前,她才能谈论过去的家庭,倾诉思乡之情。

杜箴言轻声道:“我家庭关系比你简单,我爸早年车祸没了。我是妈妈和姐姐带大的,高中时参军,在军中考上军校,才算出头。后来姐姐嫁了,妈妈重病,我只能退伍出来。我妈走后,我处理完老家的事就去了泸市打拼,直到来这里。”

这么说来,杜箴言除了个姐姐,在现代岂不是没有亲人了?万贞有些诧异,又有些怜惜,但一时又想不出应该说什么,只能握了握他的手。

杜箴言感受她的情意,心中一柔,回握住她的手,笑道:“我没事。虽然我的爸妈都走得早,姐姐也嫁得远,但是他们都给了我最完整的爱。我一生富足,从来没有觉得生命匮乏过。”

这世上,再不会有比一个曾经身处逆境的人,却昂然笑对世间,告诉别人他一生富足更让人感动的事了。万贞凝视着他刚毅的眉眼,轻声道:“真想见一见你的爸妈和姐姐啊!他们让我遇到了这么好的你!”

第五十九章 又是一年新元

除夕的夜晚寒风呼啸,雪花横飞,但屋里的大壁炉烧得旺旺的,边上的一盆水仙碧叶白根,玉姿金蕊,开得正好,映得屋里春光艳发,熏人欲醉。

万贞和杜箴言偎在沙发前慢慢的说着闲话,只觉得现世安稳,不作他求。夜渐渐深了,外面的喧嚣低了下去。在没有电子产品的地方,没了大量的人声,夜晚便安静得只剩下风雪敲窗的声音。

万贞喃喃地道:“我现在开始理解富贵人家为什么要养伎人了……没有播放器,对于喜欢音乐的人来说,除了养家伎之外,还有什么办法呢?”

杜箴言一笑起身,打开小客厅沙发后的小柜,拎出一只箱子,从里面拿出一只二胡来,像模像样的调弦抹香,往腿上一架,笑问:“想听什么?”

万贞怀疑的看看他,再看看二胡,问:“我还能点单?”

杜箴言扬眉道:“不要小瞧我的实力哟!我这可是家学渊源,我爸当年就是靠这拉二胡的手艺哄了我妈嫁给他的。我从小就跟着他学拉二胡,不过按学校的老师说,弦法不正确,音不准。但咱们自娱自乐嘛,管什么准不准呢?开心就好!”

万贞正想说声随便,忽然想到她初遇杜箴言时的情景,伏在沙发靠倚上乐不可支:“拉一首《上海滩》吧!”

杜箴言先是莫名其妙,紧跟着醒悟过来,窘得二胡也不要了,扑上来挠她胳肢窝:“你想着点我好的行不?就记得这些糗事!”

万贞怕痒,一边笑一边拦他:“我也没办法,谁让人的记忆那么奇妙,对出乎常理的事总是记得特别清楚呢!”

两人笑闹一阵,杜箴言才重新拾起二胡,调弦试准了音,果真来拉《上海滩》。万贞听着这熟悉的曲调,忍不住合着节拍轻轻的哼唱。她的嗓子音域宽广,气息长足,杜箴言拉的曲子纵然有些指法问题,导致音调拖长,她也尽能和上。

杜箴言许久不碰二胡,开始还拉得有些生涩,但万贞的唱腔能与他和调,这手感就回来了。两人的配合越来越默契,渐渐地越靠越近。杜箴言望着万贞明艳的面容,只觉得熏然欲醉,好像刚刚喝的酒直到此时才后劲发作,令他完全不能自持,只剩下最后一丝清明,喑然问:“贞儿,你现在成年了吧?”

万贞也觉得口干舌燥,勉强保持着一点矜持,取笑:“你是按哪里的标准问啊?”

“当然是我们那里的标准啊!我们是哪里人,就按哪里的标准。”

两人细细碎碎的废话声音越来越小,渐渐消失在风雪夜中。

一夜风雪肆虐不绝,次日一早却重云消退,金色的太阳从东方升起,鱼鳞般的朝霞从天边铺排开来,将洁白的冰雪世界笼上了一层轻纱,让人看着心中微生暖意。

万贞内着夹袄,身穿柿柿如意镶边的浅红锦袍,高筒皮靴,兔毛手笼,外罩狐皮斗篷,怀里还抱着个黄铜手炉,全副武装的准备回宫。她出宫时没人送,是东华门卫士帮她租的驴子,这次回去本来想把驴骑回去还给人家,不料出了大门,就看见杜箴言一身车夫打扮,赶着车等在外面。

万贞有些惊讶,问道:“下雪天路滑,这车不好赶,你没问题吧?”

杜箴言笑嘻嘻的拍胸脯:“当然没问题啦!我这些年走南闯北,难道全靠别人赶车?当然是自己最可靠。”

万贞一想也是,大大方方的坐进车里,笑道:“辛苦你了,杜师傅。”

杜箴言甩了个响鞭,拖着长腔道:“得嘞!姑娘你坐稳了,看我的!”

万贞忍俊不禁:“别耍宝了!走吧!今天的事多着呢!”

杜箴言嘀咕:“大年初一赶去上班,这宫廷的制度也太不人性了。”

万贞道:“我还能请到假出宫过年,这制度其实已经比我们想象的人性化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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