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 / 2)
“知道了妈,那您今晚还去吗?”
“今晚我就不去了。”老太太摇摇头,转身回屋。
门被关起来时发出“吱呀”一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特别刺耳。
明明出来时好像没有这动静的。
“妈,我奶那屋的门折页是不是该抹点油了?这大半夜的听‘吱呀’一声怪瘆人的。”栾澄用力搓了搓胳膊,不知想到什么,不太自在地环视了屋内一周。他们家的房子装修了没几年,是温馨的现代简约风格,但唯独他奶奶那屋是非常复古的设计,不论是床、还是衣柜、桌椅、梳妆镜,都是深色木质的,因为奶奶就喜欢那样的。当然其实也不错,但有时候看着会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特别是他回来这两天,他总觉得他奶那屋一开门,整个屋子的气氛都变了,变得特别诡异。
“一会儿你还得出去烧元宝呢,折页的事明天再说吧。”赵玉芬说完继续折着元宝,却明显比之前心不在焉。
娘俩一直折到后半夜两点,折出一千个整来。栾澄连日没睡好,按理说这会儿应该是困得睁不开眼的时候,可越离折完他反倒越精神,并且从他时不时皱起的眉头上看,显然有些焦虑不安。
赵玉芬也注意到了儿子的神色,但她对儿子不安的原因心知肚明便也没问。她还记着老太太的话,故而把折好的元宝放进两个大塑料袋子里,让栾澄送到了老太太的房间。
现在是周一凌晨,外头的天色虽暗,但给阴间的亲人送钱这本不是最好的时间,可等天亮之后栾澄又得回学校,再回家就得是周六,他也只能在这个时间出去烧。
栾澄拎了拎元宝袋子:“奶奶,您说这东西这么轻,现在外头又有风,万一烧的时候被风吹跑了怎么办?我爷还能收到了么?”
老太太抬头静静看看大孙子,片刻后说:“能,只要心诚,一定能。”说着从床底下拿了个破旧的小铜盆出来。
那铜盆直径约三十公分,本色应是偏黄,但现在几乎看不出来,因为表面上大面积覆盖着灰垢。唯一能看清楚的是,盆沿处雕刻着一圈奇奇怪怪的图案,像是各种神兽。也不知道他奶奶什么时候准备的,以前从没见她用过。
“把这带上。”老太太说,“在这里烧,烧完记得一定要给奶奶拿回来。还有你烧的时候要注意些,千万别让活人把元宝带走了,一定要烧干净知道吗?”
栾澄听得心里有些发毛,心说活人谁会没事去捡烧给别“人”的金元宝?却还是点了点头:“知道了奶奶,那其他的就跟之前烧纸钱一样?”
老太太“嗯”一声:“去穿件外套吧,夜里风凉。”
栾澄不疑有他,回自己的房间拿了件黑色夹克,确定了自己的手机充满电,便拿上两大袋子元宝和铜盆,还有他奶奶给他的一把纸钱出去了。
纸钱不是外面买的,而是他奶奶亲手剪的,这东西据说不是烧给他爷,而是要送给游荡在人间的小鬼们,免得到时候他烧元宝这些小鬼会来抢——虽然他十分怀疑这山寨纸钱小鬼们收不收。
反正这些事情听老人的就对了。
现在让他有所不解的是,这元宝送进他奶奶屋子里之后再拿出来,重量就好像跟原来不太一样。就他拿夹克和手机的功夫,元宝袋子好像比原来加重了一倍。
难不成是他自己的感觉有问题?
栾澄下意识提提袋子,走在寂静的鹅卵石小道上,心里狐疑。如果不是因为父亲出差,弟弟在学校没回来,而母亲又似乎处于生理期,他肯定会拉一个人陪他一起去,毕竟大凌晨的一个人出去烧纸元宝还是件十分需要胆量的事情。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至于现在,元宝带了、纸钱带了、盆带了、打火机带了、地址也写好了……
栾澄出小区直奔离家最近的大十字路口。
这时候路上车辆稀少,乍一看周遭的环境,会给人一种突然闯到了陌生之地的不安感。
栾澄到了前一晚烧纸钱的地方左右瞅瞅,确定没人,便在老地方画了个圈。圈子朝西方留了一个缺口,意味在这个圈子里烧的东西都将送给归西之人,画好之后他朝天扬了些他奶奶剪的纸钱,扬完烧掉写有地址的信封,再去烧那两兜子元宝。
他怕元宝被吹走,一次也没敢拿出来太多,都是三五个地拿出来烧。
说来也是怪事,风也不算小,可元宝放进盆里之后居然不太会动,粘着火苗就着,并且片刻就能烧没,就好像冥冥之中真的有个人在护着这一盆元宝一样。
栾澄见状,干脆多拿了几个出来,就这么着不一会儿就把两兜子纸元宝烧了个七七八八。期间他头都没怎么敢抬,眼睛不是盯着铜盆就是瞪着元宝袋,唯恐看见些什么让人见之难忘的东西。
这下眼看就要烧完了,他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也稍稍松动了一些。他去抓了最后一把……
“啪!”
手里的一个元宝挨上铜盆的时候突然发出响亮的撞击声,之后刚烧着了一个边角就被大风给刮走了!明明其他的都跟之前一样烧成了灰,但就这么一个,被风刮出盆之后瞬间又吹出了十来米远!
“卧槽!”栾澄还记着奶奶的话,吓得拔腿狂追,可他再快也快不过风带走纸元宝的速度,每次都是他刚要够到,元宝就又被吹出一段距离,直到最后这缺角的元宝被一辆疾驰而过的黑色宾利给带得不见踪影。
“我日你大爷!”栾澄瞪着顷刻间驶远的车辆竖了根中指,气恼地抓了抓头。
“你要,日谁?”这时瞬间降温的冰冷感伴随着一道粗哑的声音,对面缓缓站起来一个人……
不,准确地说应该是一个血肉模糊的虚影。这虚影算上离地距离和他差不多高,男性,全身的皮肉无一处完好,狰狞地外翻着。栾澄一时看不出对方多大年纪。重点是:这家伙特么离地啊他离地!
对方死死瞪着栾澄,沁血的眼珠子仿佛要脱出眼眶来:“你要,日谁?”
栾澄的身体瞬间上了冻一样,僵硬得不能再僵硬!
“对、对对对不起,我、我刚才真,真的不是在说你。”栾澄摆着手,在脑子里迅速想着奶奶之前说过的话,之后战战兢兢地从裤子兜里抓了一把纸钱递过去:“要、要么?”
对方转动眼球看了看栾澄手里的纸钱,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但他没再说什么,看了看栾澄,安安静静地转身走了。他没有接过栾澄手里的纸钱,但是那钱就跟有意识一样,跟随着他所行的方向一路向西方飘去。
栾澄狠狠打了个哆嗦,倒退几步。
“嘀——!”身后突然传来了汽车鸣笛的声音。
“卧槽!”栾澄像突然被按下了开关键一样,猛地调头,“啊啊啊啊啊啊啊!阿飘!”
于是这一秒,只见寂静的马路上,一道黑色的身影像射出去的箭一样玩儿命地奔跑,跑到小区门口的岗亭见着活人了他才停下来。
“呼~呼~呼~”栾澄拼命调整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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