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1 / 2)
周君痛得双眼一黑,但他反应极快地滚离了原地,朝艾伦的方向开了几枪,艾伦立刻躲在进了一个水缸后面。这是一个破败的院子,杂草丛生,值得庆幸的是右手边就是一圆形拱门,一条小道延伸在外,不知通向何处。
他大声吼道:“婉君!”下一秒,他又朝艾伦的水缸上开了几枪,这时屋里传来了女声尖叫,周君回头去看,竟然被艾伦找到时机,一枪击在了肚子上。周君随着重力往后摔,他看到辛婉君也摔在了那处,她脚踝上被男人的手死死攥着。
辛婉君面色灰白,她觉得自己的肚子越来越痛,她使劲地想要踹开身后的人,却见到周君被子弹击中的画面。艾伦走到他面前,双眼如野兽般血红着,他的枪指着周君的脑袋。在生死面前,周君反而在想一些奇怪的事情。
他想未出生的侄子,还未起名,还没带雍晋去成衣店,还没说一声我爱你。周君轻轻地哼了声,一反常态地笑了。艾伦的手一顿,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你笑什么?”可惜周君的答案,他是听不见了,有子弹从他的后脑勺钻了进去,一枪爆头。
艾伦的尸体往前摔,将周君砸得又闷哼一声。这间院子里一下涌进了许多黑衣人,而黑衣人如水朝两边让开,中间步出了一位身材高大,气势惊人的男子。
那人也不看周君一眼,直直走到了辛婉君面前。当时辛婉君也傻了,趴在地上抬头看着那人:“施……施先生。”施先生显然对辛婉君的情况很不满意,尤其看到她裙子上的血,更是面如锅底。他西装革履,披着大衣。却毫不犹豫弯腰抱起了辛婉君,任由她身上的脏乱,污了自己的衣服。
辛婉君被抱着离开的时候,突然反应过来,她忙道:“周君!周君!!”施先生只分给手下一个眼神,周君身上的尸体就被人拖开了。他躺在地上,大难不死,却觉得心口处有种闷闷的疼。也不知是否失血过多所导致的,一阵阵地抽着痛。
周君被黑衣人送去了医院的过程中失血过多,昏迷不醒。在那短暂的时间里,他做了一个梦。他梦到他带着雍晋去了那家成衣店,他带着雍晋回家。刚到周家门口,雍晋却停下的步子,冲他摇摇头。周君一愣,还未说话,胸口处的链子就断了,怀表落了下去,摔在了地上,坏成两半。
“啊!!”周君猛地睁开眼,他也不知是疼醒的还是吓醒的。此时他已经身在医院,一旁是输血的血包,一边是缝针的医生。子弹在麻醉后从肉里取了出来,放在一边的消毒盘上。周君还处于一种非常昏沉的状态,他吃力地抬起手,往脖子处摸。
幸好,怀表还在,没坏。周君尚未来得及庆幸,又再度昏迷了过去。这次什么梦都没有做,等再次醒来,病房里没有其他人。他隐约听到屋外有人在争执,不一会,小傅推门而入,见到他醒过来,还愣了愣。他想反手关门,却被人强行抵了开来。
明启和钟庆竟然都在,同样形容狼狈,面色极差地看着他。小傅面带愠怒,想赶他们出去。但他一个人怎么抵得过两个人,更何况声音是最不受阻拦地,那是如此清晰地通过频率,传到了周君的耳朵里。
一个小时前,明启收到了加急电报,雍晋率领的19部队在要塞处受到敌军埋伏,全军覆没,无一生还。
第85章
对于周先生和雍少将的关系,明启和钟庆二人是有过猜测的。靠谱的不靠谱的都猜过,雍少将赶赴战场,留下他们二人,加上那枚戒指。钟庆曾经和明启说,也许就是情人,很亲密的那种。明启当时对于钟庆的猜测,不置可否。
现如今,他看见周君躺在床上,脸色本就因为失血过多,变得极白。他听到这个消息了,分明是听清楚的,明启心想,却见周君一副恍惚模样,安安静静地靠回了床边,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
他们二人本就因为是秘密行动才留下来的,下达命令的上司死去后,这个任务是继续还是不继续,他们会被召回去吗,召回去后又如何,这些日子的付出只有竹篮打水一场空。钟庆看着周君无动于衷的模样,心里着急,又说多了一遍。
还是一旁小傅惊呼一声,快步过去掰周君的右手。原来那里还有输液针,因为周君过于用力的握拳,尖锐的针穿透了那层薄皮,扎了出来,全是血。钟庆上前一步,就被明启拦下了。他这位寡言的伙伴冲他摇摇头,两人便从病房里退了出去。
周君同无知无觉一样,根本感觉不到痛。只是任凭小傅如何掰扯他的手,他都没有松开。周君心想,怎么了,他只是想思考一下而已。此时外界所有的一切都没法进入他的脑子里,在雍晋的消息后,他陷入了一个恍惚的状态。
没有真实感,觉得大概是误传的消息吧。再然后,就想到了他的梦。断成两半的怀表,在梦里欲言又止的雍晋。怎么可能就死了呢,明明上次见面,他还说要在他心上待一辈子。周君愣了好一会,他四周才像破了一个口子一般,涌入了现实。
他听到了小傅和医生的声音,闻到了药味,感到了疼痛。却不是从手上而来的,而是在他进医院前,心口处那连绵不断的窒痛。周君看向小傅,小声地问道:“是误传吧,他们总是搞错消息。怎么可能无一生还呢,到底怎么回事?”
详细情况,明启他们也不确定。毕竟不在前线,电报也是简洁明了的总结。周君点头:“我就说,不过是这样一条消息,我是不信的。没有一具一具尸体翻过,他就没有死。”他看起来冷静极了,语气笃定:“打起仗来,那么乱,消息不对也很正常。而且他是雍晋,他怎么可能就死了。”
他的态度几乎就要影响到明启二人了,心想,也许真如周君所说。周君侧脸看向明启:“我也许要麻烦你们一件事。”明启垂头:“您说。”周君低声道:“虽不知你们原本是哪个部门的,之后回去的话,有消息,还请通知我,我一定会想办法报答。”
说罢他坐在床上,缓缓弯下腰:“拜托了。”明启忙上前扶住他:“周先生言重,我们知道了,请保重好身体。”待二人离开后,小傅在旁神情复杂:“你怎么报答那两位官爷,他们又是什么人。”周君无力地笑了笑:“雍晋的人。”
小傅沉默了会,周君开口道:“为什么拦住他们。”小傅不自在地动了动,还未开口,周君继续道:“怕我不管不顾地去找他,忘记自己中了两枪子弹?傅哥,我还没疯到这种程度。”小傅叹了口气:“这下好了,你们两兄弟都在医院,生意怎么办?”
周君不说话了,小傅留下一包烟,让他一人冷静。他得去给周阎打个电话,毕竟他被通知过来时,周阎那边同样也得到了消息。只是周阎现在并不被允许出院,心中焦急可想而知。等电话接通,小傅快速地将周君的情况报告给周阎。
周阎问:“他现在一个人?”小傅:“嗯,看样子还比较冷静,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然而电话那头安静了会,就听周阎说:“我这弟弟,真发疯了,你也看不出来。”小傅不明所以,只等他回到病房,才知道周阎是什么意思。
病房无人,床上被褥凌乱,病号服随意地搭在床上。小傅快步去打开放衣服的柜子确认,里面周君入院时的所有东西都不见了,他跑了!
小傅骂了一句脏话,赶紧往外追,他想以周君的速度,他一定追得上。然而小傅刚离开,病房里的厕所门被打开了。周君披着小傅留在病房的黑色大衣,从里面出来,拄着一根拐杖。他冷静地背朝着小傅方向离开,顺便偷了一把轮椅。
周君用着轮椅,意外顺手。他其实自己也没想好下一步该怎么办,总觉得不能待在病房里,他得离开。雍晋还等着他,也许现在他就受着伤,等着一位能够发现他的人。他得再快一点,晚了怎么办。离医院大门还有几米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的轮椅把手被人猛地抓住了,周君上身前倾着,他迈开腿想要走路。
但伤势影响了他的身体情况,他根本站不稳,更别提挣开小傅和医生的手了。他被押回了病房里,医生试图给他打镇定剂,周君反手抓着小傅:“我没事,不要给我打镇定。”小傅铁青着脸:“你有事!”周君怒了,他开始挣扎,不断叫着:“我都说我没事!滚开!别碰我!”
针头扎进皮肉里,药物渐渐生效。小傅看着周君身体渐渐软了下去,不再像一头暴怒的狮子般,眼神渐渐涣散,可还执拗地说:“他在等我……等我找他。”小傅不忍地叹了口气,他望向医生:“贵院是否能采取强制手段,他也许会再跑一次……不,应该是会一直尝试,直到能够离开为止。”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严密的看守。然而周君却没有再多的动作,他只是一直沉默地坐在床上,面朝着窗口的位置,默默地看着,也不知道看些什么。一个礼拜过去了,日日都是如此。期间小傅也来过两次,实在是分身乏术。
他太忙了,只能请了两位高大的看护,名为看护,实为监守。再然后,明启又来了一趟,告知他雍督君已经派人去找雍晋的尸身了,好消息是,暂时还没找到。坏消息是,现场是被炮火密集地轰炸过,几乎很难见到完整的尸体,雍晋活下来的几率,太小了。
又过了一个礼拜,明启拿来一个破烂的锦囊。那锦囊被烧焦了,只剩下可怜的一半,锦囊上绣着周,被血染成了暗红色。周君捏着那个锦囊,有些出神。明启艰难地开口道:“找到了……他们在他身上找到了这个。雍督军本来要同尸体一起火化。但我想……也许你会想要。”
第86章
明启又安慰了几句,但言语实在过于苍白。更何况周君自从看到这个锦囊后,就再也没有抬头看过他一眼,想来他的话也是根本没有送进这个人的耳里。明启叹了口气,见小傅跟着进来,便点点头,告辞了。
小傅是先遇到明启的,他对这位军官有影响。因此多问了几句,才放人进去。他进了病房,眼见周君握着那锦囊,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如果说前几日周君只是沉寂着,身上仍然有着一股劲。那现在劲散了,如同一块沉默的山石。好似所有的事情,都不能再打动他一般。
但他又冷酷的想,周君到底是周君,不能因为这件事一蹶不振的。不然他对不起任何人,周家不再能承受又失去一位当家人。但现在,他应该留给这位,实际上不过二十有六的周少爷一些时间,让他缅怀那位逝去的少将。
这日大概是既讽刺又难以承受的日子了,是周君生辰。去年这个时候,他还和雍晋纠缠着,那时还不知日后会有这番刻骨铭心。他生日是举办的派对,没有请雍晋。雍晋当然没有出现,甚至没有给他来一个电话。只是托人送来了生日礼物,被周君不甚在意地堆到了那总多来同他庆生之人的礼物里。
那时周家还没破败,他喝得醉醺醺地,回到家中大哥自然没有给他好脸。还是嫂子哄走大哥后,掐了他的脸好一会,这才让李嫂端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同他说里面的面是大哥亲自动手擀的,别看大哥脾气臭硬,心里是很在乎他的。
而今年,大哥在医院,嫂子在娘家,而雍晋,则递来了战死的消息,和这份血淋淋的锦囊。周君安静地收起指尖,一点点攥紧了手中的物件。那东西撑不住他的力道,又或者说从尸体上被捡起,一路千里迢迢,饱经了炮火和风霜,最后回到了主人手中,已脆弱得不可思议,越发破败,一切物是人非。
周君垂着眼,嘴角勉强地抬了抬:“骗子,说好的不让它破了。”他唇角抽动着,一串眼泪就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打在了手上,渗到了锦囊了,血垢被灼热的泪一寸寸融开了,周君双手捧着那物件,就像是捧着谁人的手,不堪重负地躬起腰背,将脸埋进了双手中,牢牢贴着情人留给他的念想。
他浑身不断抽搐颤抖着,哭得像孩子一样。哭腔中他含糊地说了好些话,可谁也听不清他到底说了什么。这空荡的病房里,也没有人在听,只有他一人像疯子一样,哭得直不起腰,渐渐地从床上滑
落,跪在冰凉的地面,蜷缩成一团。
小傅自然是没想到周君情绪起伏如此大,他走进病房时,周君已经躺在病房的地上,早不省人事。因为事态比较严重,小傅不得已,又在此去通知了周阎一声。周阎在电话那边沉默久久,终于做出决定,他要出院一趟,让小傅过来同他申请。
小傅大惊,一口拒绝,可惜他既拗不过周君也驳不过周阎。三言两语直败下阵来,妥协地挂上电话开车赴往周阎所在医院。就在小傅离开的这段时间,周君的病房里又来了一位客人。只是周君刚晕厥过去,整个人死气沉沉地握在病床上,闭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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