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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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没听明白,好像恩公的意思是听话能住上大宅子,每年元宵可以买糖葫芦和新衣裳,她想看哥哥的神色,可是隔了道纱实在看不真切。

“就这样定下了,不久会有人来接你,到时你只需跟着他走,其它不必多问,至于你的小妹,我自会照顾,但若你不听门规,当中出了差错,别说是你,连你小妹也要跟着受罚。”

说完这段话,恩公就起身离去,哥哥呆杵在原地不知道在做什么,卿卿爬下床榻走到哥哥面前,拉拉他的衣裳小声问道:“哥哥,恩公刚才说什么呀?我没听明白。”

哥哥呆滞的眼神有了丝反应,好似飞出去的魂魄重新回窍,他低下头看着她,脸色苍白,双唇发颤。

“他要带哥走。”

话落,卿卿一下子清醒了,水灵灵的眼睛睁得老大。

“哥要去哪儿呀?”

“哥也不知道,若哥不在你……”

话还没说完,卿卿就大哭起来,两只小手死命地抱住哥哥脖子。

“哥哥别走,我不许你走!”

她这样一闹,哥哥也舍不得,鼻子一酸就抱着她埋首痛哭,所有悲苦都在此时此刻奔涌而出。哥哥三岁时有了这个小妹,相处近五年感情深厚,虽然娘在世时偏心得很,走得时候还在叫着“卿卿,卿卿”,可哥哥从未放在心上,妹妹始终是他的宝。对小妹而言,要把他们分开就好比切去彼此心上一块肉,她真不知道哥哥走了该怎么办好,除了哭还是哭。兄妹俩想过逃跑,可恩公毕竟救过卿卿,一走了之实在对不起人家,哥哥说要找恩公再去说说,可一出门再也没回来。

这是卿卿最后一次见到哥哥,等到半夜没见哥哥回来,她就光着小脚丫满院跑,可没人告诉她哥哥去向,她很害怕干脆坐在院子中放声哭嚎,直把恩公哭来。恩公见状一言不发,伸手把她从地上抱起,又拍拍她屁股上的脏灰。

“你哥去上私塾了。”

话落,卿卿止住哭,眨巴红红的兔子眼,一抽一泣地问道:“上……上……上哪的私塾,什么……什么时候回来?”

“若你听话,十年之后就会回来,若不听话,怕是这辈子也见不到。”

恩公神态自若,说话语气也不重,可卿卿就是害怕,觉得他比爹爹还要凶。茫然四顾,见不到相依为命的哥哥,她扁起小嘴,又忍不住“哇”地哭了出来。

“你再哭,你哥就回不来了。”

恩公沉下脸,冷声轻斥。卿卿马上把嗓子眼里的哭咽硬吞下去,婆子走来把她抱起,一路小跑出了院门,她们并没回原先的屋里,而是到处新院。进门前,婆子再三警告不许再哭,否则就没好果子吃,也别想见到哥哥。卿卿哽咽着点点头,然后就跟着婆子身后入了间房。这厢房比刚才的屋子宽敞,东侧有个大通铺,上面躺着五个婢女,看模样都比她年长几岁。

“往后你就住在这儿,明天会有嬷嬷来教你。俗话说得好:得人恩果千年记,我家老爷救了你的命,你可得记牢了,要好生习学规矩,仔细侍候,知道吗?”

婆子严声嘱咐,卿卿吸着鼻子点下头,然后可怜兮兮地问道:“哥……哥……会回来吗?”

“这得看你啊,如果你整天哭鼻子,不听老爷夫人的话,说不准就回不来了。”

卿卿擦去眼泪不敢再哭。婆子哼笑两声,挥手赶她上通铺,那些小婢女见她上来,有些不情愿地往旁挤挤,留出最里面的空档。婆子从柜里拿出一床棉被盖在卿卿身上,然后指着那群婢女叫骂:“看什么看?!全都不用睡觉?仔细你们的皮!”

婢女们如同惊弓之鸟马上钻进被窝,卿卿挤在小角落里,看着那婆子熄灯退出门外。婆子走后,屋里又热闹起来,虽然周遭昏暗,不过卿卿知道铺子上的姐姐们都在往这边看,她也借着依稀光亮努力地看着她们。

“你叫什么名儿?”有人问道。

“卿卿。”

卿卿老实巴交地脱口而出,有人偷笑起来,不知是在笑什么。卿卿忍不住问旁边的姐姐是不是也有哥哥,是不是也去念私塾了,那婢子说自己没有哥哥,是被爹娘卖来的,卿卿很失望,又问了几个婢女,这里大多都是被卖来的,没人像她一样。

想到哥哥,她既难过又委屈,可不敢放声哭,只好吸着鼻子躲进被窝里嘤嘤抽泣,她希望再睁开眼睛后哥哥就能回来,就这般想了一个晚上,到最后终于明白,哥哥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

不知不觉天就亮了,外面鸟啼声脆,又是个好天气。婆子进屋扯起破锣嗓子把她们叫下床,卿卿挤在乱哄哄的人堆里分不清南北,婆子扔给她一块脸帕,叫她跟着婢女们洗漱。平日早上都有哥哥照顾,现在哥哥不在了,也没人在意她,想着眼泪又往下掉,看到婆子往这里看来,卿卿就转过身,面朝墙胡乱地擦把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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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哪儿?”

赵根生睁眼醒来已经置身于一间陌生小屋,他头痛欲裂几次起身都没能用上力。刚才是去找恩公,求他别把他们兄妹分开,为什么一转眼就到这里来了呢?赵根生不太明白,静默片刻脑中慢慢浮现出卿卿哭得红肿的小脸,他一下子来了力气,咬牙使劲撑起身子。

“卿卿……”他轻唤道,可声音似被磨过般沙哑难听,眼前景物模糊不堪,依稀只见几个人影。赵根生茫然无助,过了很久终于能看清东西了,他定下神眯眼看去,这不怎么大的屋子竟然挤了几十个和他差不多的男娃子,他们似乎也是刚到这里来,一脸莫名地到处瞟。

“这是哪儿呀?”旁边穿着破烂的娃子轻声问道,他看来害怕得很,话音刚落又一人从地上爬起抬头望着屋顶上的天窗。

“我们被关起来了。”年纪稍大的娃子开口大叫。这话激起千层浪,眨眼间狭小阴暗的屋子就炸开了锅,这群十岁不到的娃娃们又哭又叫,个个惶恐不安。赵根生也吓到了,他扫视四处想找个地方出去,而这个屋子就像铁打的,不但没有门连蚂蚁钻缝的地方也没有。卿卿!卿卿还在那里呢!想到小妹他更加惊慌,心里只想快点回去,他伸出小拳头敲打墙面,另外几个男娃一个踩在另一个肩上叠起罗汉想要从天窗那里出去,可是这天窗太高了,叠一百个人怕都不够,几个娃子站不稳一下子摔到地上疼得哇哇大叫。

“出去!放我们出去!我们要出去!”屋子里又响起哭嚎声,周围空气也稀薄起来,仿佛这么小的地方都不够他们喘气。

“都不许叫!”突然,屋子里响起另一个声音,这声音听来粗旷而且年纪很大。众人立马安静回首四顾找寻这声音的方向。赵根生马上就认出来了,若记得没错这人就是带他去恩公那儿的大伯,也应该是把他带到这里来的人。恩公说有人会带他去个地方,难道就是这里?想着他又朝四处看,这些与他差不多大的娃子们衣衫褴褛都像乞儿。

“你们全都听好了!今天能到这里来是你们的造化,有朝一日能从这里出去,你们便享福不尽,要什么有什么,要饭有饭吃,要衣有衣穿!不过能出去的只有一两个!”

话音刚落,天窗处就投进来一包东西,娃儿们一吓赶忙往两边散,“啪”地一声,纸包掉到地上应声而碎,露出两个白面馒头还有一个小水袋。娃儿们都饥肠辘辘,看到吃的都争先恐后去抢,那些个块头壮的抢到后直往嘴里塞,没吃到的只好眼巴巴地望着天窗,期盼着能再掉下些什么来。

“记住,每天只给两顿,吃得到吃不到全看你们自己。”那声音又响了起来,冰冷无情还带些恐吓意思。惶恐的哭叫也随之响起,稍静些的屋子再次炸开锅,赵根生就贴在墙边看着他们,吸着鼻子哭了起来。他哭不是因为没吃到东西,而是想到妹妹还在那里,刚才恩公说会好好照顾卿卿,不过前提是他必须好好干,他问要干多久,恩公却没有告诉他。如今看到这般场面,无论如何他都要出去。

“出去!放我出去!我要出去!”赵根生捶墙大叫,旁边的娃儿也跟着哭叫,他们在屋子里仔细找了遍,墙脚根都挖过了,实在没有地方可逃。折腾半晌小娃儿们都累了,无精打采地席地而坐。再过一会儿屋子里就散出一股臭味,有人在墙角的屎洞里拉屎撒尿,熏了一屋子的人。

“呜呜呜……我想回家。”

……

“我要找我娘。”

……

哭嚎声此起彼伏,绝望四处漫延。赵根生念着妹妹,想着她的嘟嘟脸也不由拿袖管抹泪。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子里渐渐沉闷,他们饿得前胸贴后背蜷在地上晕晕沉沉。“咯吱”一声天窗又开了,娃子们像被人拔着脖子连忙起身翘首等着上面掉东西吃,然而等了许久都没见包子掉下来,只听见“哗啦啦”的声响,几十把闪着寒光的匕首从天而降。冲在最前面的高个躲闪不及被掉下来的匕首刺中一命呜呼。看到血闻到腥娃娃们惊恐万状,边大叫边一窝蜂地往角落挤,瘦小的男娃跌倒在地被无数只脚丫踩了个半死。

“接下来如果想吃东西,就得拿地上的匕首把旁边人杀了,不杀就全都死!杀人才有东西吃!”

话落,屋子内鸦雀无声,众人面面相觑,似乎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们只有一炷香的功夫,不然就死!”

娃娃们被这一声吼吓得发颤,没命似地往墙边挤。赵根生被挤贴到墙,胸口被墙上碎砾搁得生疼。没人敢捡地上的匕首,好像那是瘟病半点都沾不得。屋子里静得吓人,光阴凝结成冰,谁都不知道一炷香有多长。“啪”的一下屋子里响起怪声,赵根生抬头就见对墙上露出一个小洞,他瞅了半天就觉得不对劲连忙抱头蹲下。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赵根生蹲身刹那间,洞中射出三支箭羽直刺人群中,几声惨叫过后地上又多出三具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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