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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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卿卿一直吵着要见哥哥,现在见到了怎么哑巴了?好吧,你们兄妹见面,我也不好意思打扰,你们先聊,我等会儿再来。”

说着,萧夫人起身离去,婢女们紧跟其后退出花厅,偌大的地方顿时空旷无声,卿卿就站在萧墨面前,紧低着头沉默不语。

“卿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告诉哥哥,哥帮你想法子。”萧墨放柔语气,两手轻拢住小妹低声问道。卿卿摇头,然后抿紧双唇死不吭声。萧墨的忍耐已到极限,他真想砸了这间花厅,砸了整座萧府,逼她把真相说出来,可是他不能这么做。

“卿卿听着,我已经和老爷商量过了,只要你摇头,他便不会逼你,知道吗?”

他几乎是在哀求,哀求她能拒绝这个名分。卿卿终于抬起头,双眸炯炯像是明白了他的意思。萧墨如释重负,以为小妹开了窍,然而没过多久,卿卿又垂下眼眸黯然神伤。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该做的事都已经做了,萧墨真的无计可施,心里只为她着急。

“哥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这么做自有我的道理,这辈子我最大心愿只希望哥哥能好,以后飞黄腾达做上大官,再娶个漂亮贤惠的嫂嫂,那我这个做妹妹的也就安心了。其实对我而言嫁谁都是一样,因为我想找一个像哥哥这般待我的,你说天底下又有几人能够做到呢……”

过半晌,卿卿说了这么一番话,萧墨听后痛不欲生,好似有把看不见的钝刀将他皮肉筋骨渐次剥落,绞碎了他的五腑六腑。看来她还不知道,不知道他这般待她并不仅仅因为她是“妹妹”。萧墨情不自禁地伸手将她紧抱入怀,声音哽咽发颤。

“卿卿,哥带你走,走到不认识我们的地方去!卿卿,其实你并……”

话说了一半,萧夫人突然叩门而入,两人一惊连忙分开,卿卿略微有些尴尬,萧墨更是懊恼不堪,如鲠在喉,双手都不由紧握成拳。

不知萧夫人是否看见两人先前的举动,她笑容满面地走到他们面前,然后携起卿卿的小手轻声道:“两位商量得如何?卿卿别怕,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我来替你作主。”

卿卿红着双眼看看萧夫人又看下萧墨,双唇紧抿欲言又止。萧墨拧起剑眉,眼露哀伤,心里只期盼她能摇头说个“不”字,而萧夫人也在等她出声,十分关切地盯着她那张苍白的小嘴。

卿卿很想摇头,真心希望像哥哥所说那样,离开这里到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去,可是就在这紧要关头,她想起了那双冰冷刺骨的眼眸,想起那个阴狠毒辣的眼神,她犹豫了、害怕了,她必须要抓住萧瑞这个大靠山以庇护哥哥平安,迟疑半晌,最终她微微点头说了声“愿意。”

萧夫人神色一僵,转眼又笑颜如花,而萧墨就像脱光了力气,失魂落魄地往后退半步,脸色死白死白。为什么?为什么她要点头?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她真相?他摇摇欲坠,两脚虚浮无力,似乎风一吹就会倒地成灰。

“既然卿卿答应是再好不过得了,我马上就将这喜事告诉官人。墨儿,以后你有什么事尽管开口,我们萧家自然不会亏待你。”

萧墨并没听到这话,他只是看着卿卿,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默问“为什么?”,卿卿心中有愧,噙着眼泪不敢看他,她不想让哥哥伤心难过,更不想看到哥哥因弑父之名关入监牢,可这两者相比,她情愿选择前者。

纳妾之事就这样定了,没有一点反悔的余地。萧墨惨淡地笑了笑,随后拱手作辑与萧夫人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话便径直离去,似乎是气得将小妹扔下了。卿卿抬眸偷偷地看了眼他的背影,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

第24章 夜半惊梦

吉日就定在初五,萧瑞似乎急着要将新妇纳入房内,连喘息的空档都不给。穿上新衣,上了小轿,卿卿便是泼出去的水,她落寞地呆在屋里,心里期盼哥哥能来看看她,可萧墨再也没来,卿卿知道他定是失望至极,失望会有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妹妹,她很委屈,很想告诉哥哥自己并非贪慕虚荣,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不想让他受罪,她不想说也不能说,要怪只能怪自己生得卑贱,命如蝼蚁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几日沉沦,卿卿渐渐想明白了,明白自己迟早要嫁人,没办法一直呆在哥哥身边,没办法死赖着哥哥一辈子,只要哥哥安好,跟谁都不重要。望着架上那件华衣,她淡然一笑,心想明天上轿一定要开开心心的,再也不要让哥哥看到她哭鼻子。

夜近阑珊,揽月楼内灯红酒绿,一片香歌艳舞。香室里热闹非常,十几个莺莺燕燕正围着一人转,那人年纪不大,长得浓眉大眼,白净得很,只见他举起酒壶,随手从美人堆里抓来个姑娘搂入怀中,然后朝她嘴里灌酒。姑娘也不矫情,张开樱桃小嘴伸喉而饮,美酒入口半滴未漏,引得众艳齐声叫好。饮毕,那人甩手便是片银叶,嘴里又嚷嚷着再来,姑娘们争先恐后往他怀里钻,反而冷落了角落里的俊逸男子。

“好了,别尽拍我马屁,快给那位爷斟酒,若谁能劝他喝杯酒,我就给十两,两杯就是二十两,以此类推……还不快去!”

此话一出,众姑娘兴高采烈,齐齐拥向那人撒娇献媚使出混身解数,而那人就像入了定,两手环胸,面无表情地坐着。纠缠许久他都没反应,姑娘们不由觉得无趣,纷纷放下酒盏转头去和豪客撒娇,豪客一边摇头叹息一边摆手,姑娘们见之便识相地退出去。一关上门,豪客就搁下美酒,泼皮猴似地跳上椅子,一边转玩腕上的蜜蜡手珠,一边半蹲在那儿貌似无奈地直叹气。

“不就是小妹做妾嘛,我看你倒像死了爹娘、跑了老婆,恨不得拿根绳子挂死,这至于吗?”

那人终于把眼珠子转了过来,冷冷的,宛如结冰的深潭。

“放屁。”

这两个字倒把豪客说蒙了,他眨巴两下眼睛,反应过来后立马挑起浓眉,“嘭”地猛拍下桌子。

“他娘的你才是放屁,整个晚上都在放闷屁!小爷我请你逍遥快活,你娘的摆什么谱啊。”

痛快得骂完之后,豪客拿起酒盏喝个底朝天,又酣畅淋漓地哈了口气。

“墨啊墨,真不明白你脑子是怎么长的,反正你妹早晚是要陪人睡的,干嘛想不开呢?”

话音刚落,他只觉得脖子一凉,垂眸看去,一把银刃已抵上他的咽喉,他那只端酒的手就这么僵在那儿。

“夜行影,你再说我马上取你狗头!”

萧墨瞪起怒目,一字一顿寒声道。夜行影抿起嘴,立马放下酒盏,两腿并拢正身坐好,比上私塾的小娃还要听话。片刻,萧墨慢慢收起配剑,无力地瘫靠在椅背上深吐口气。

“我这是话糙理不糙,干嘛生气呢。”夜行影小声咕哝,就像受委屈的小媳妇怯怯地看他顺便偷抿口酒,接着又摆弄腕珠玩。

萧墨再次陷入了沉默,没人能理解他此时的苦闷。记得那年夏末爹爹带回娘,把她的包裹拿去换了好多钱,没过多久娘的肚子就鼓了出来,在某个大雪纷飞的夜晚生下了小妹。他看到爹爹把娘从床榻揪下赶出门外,然后将还带着脐血的妹妹扔了出去,娘在门外一边哭嚎一边求饶,说是给她娘俩一条生路,这副情景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最后娘留了下来,他多了个妹妹,日子也就不那么无趣了。娘不在时,爹经常打他们,娘走之后,他更是变本加厉。他是皮厚被打惯了,而小妹活得战战兢兢,胆子也越来越小,整天围在他身边寸步不离,不过爹爹打他时她会替他挡,有次打到她的头,死睡了好一阵子,他以为小妹死了,哭得流不出泪,后来终于把小妹哭回来了,可先前发生的事她全都不记得了,自那天起,他就发誓要保护好她,保护好自己的妹妹。别人不知道这些,自然不会明白“小妹”对他有多重要,他们同甘共苦,相依为命,感情不是常人能及。如今分别多年终于重逢,可还没来得及偿还这十年,小妹又要离他而去,这次走了就将是一辈子的事。一想到明天小妹就会在别人身下辗转承欢,他恨,他妒。

“好了,喝酒,喝酒,一醉解千愁。”

夜行影好想想开解他,替他斟上杯酒又恭敬地双手奉上,萧墨接过之后放到一边看都不看。

“喝一口又死不了,别糟蹋这好东西。”夜行影皱眉嚷道。萧墨无动于衷,他打心眼里厌恶这玩意,好似谁沾过都会变得禽兽不如,撒野胡闹见谁都打。

“我怎么会和这种无趣的人做兄弟。他娘的,脚踩进屎坑里——倒霉!”

夜行影愤愤然将酒盏一摔,气呼呼地吐了一串脏话,见萧墨不搭理,他又忍不住唉声叹气。

“我说,你也别钻牛尖角了,他是器重你才会这么做,若是不待见你,你早玩完儿了!谁让你私自行事来着?还好没被抓到把柄,但他也不是傻子。好了,别多想,你家小妹以后一定是吃香喝辣,享福不尽啊。”

“如果有天我死了呢?”

萧墨冷冷地说了这么句话。夜行影顿时语塞,口里的肉也变得索然无味,如同嚼蜡难以下咽。

“我劝你别做傻事,我们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你是知道他手段的。”

说到此处,夜行影的语气不由凝重,低沉得让人喘不过气。萧墨当然知道,知道萧瑞是如何狠毒。当初,他把他们一百多个男娃关在一间大屋里,不给吃不给喝,然后在他们奄奄一息的时候送来几份粮食,想要吃上东西只能去打、去抢,最后一百多人只剩下九人。萧墨想不起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他只记得满屋子的血味和一望无边的鲜红。夜行影闷头喝着酒,似乎也不愿谈及那段地狱般的日子,两人相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继续沉默。

“你觉得你们能逃得掉吗?就算能逃走,你们能活过明年春天吗?其实你只要好好为他卖命,他不会亏待你家小妹。争个鱼死网破,大家都没好处。”

过半晌,夜行影忍不住开口提醒,其实萧墨也明白自己的处境,他就像打上印的驴子,这辈子都很难逃出这个牢笼,若是他一人根本无所谓,可如今扯上卿卿就忍不住想博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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