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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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讲这么大声也没用,万一你妈知道你在这里……”我比了一个杀气腾腾的姿势,“我就不客气地说你是硬赖着不走,请她务必加强管束,不要再放你出来骚扰良家妇女了。”

这时我爸开始拉二胡。

关于他那些风雅的爱好,我也许略微夸张,但真不算空口说白话。他会不少乐器,尤其喜欢二胡,十几年来都是在晚餐时喝点小酒,饭后拉拉二胡自娱。

他在我小时候试过教我乐器,但我连学校作业都完成得马马虎虎,更没有耐心练琴,被他催逼,就胡扯说二胡凄凄清清悲悲切切像是流浪艺人,琵琶弹起来更是天涯歌女,我要学好这些,就可以跟他搭个班子去城里沿街卖艺,正好连学也不需要上了。他只好叹气说我朽木不可雕,放弃了教学。

我老早就习惯了爸爸的琴声,已经到了听而不闻的地步,一转眼看到许可凝神倾听,她竟然眼里泛了泪光,我不免有些诧异。她略微尴尬:“很动听,这首曲子叫什么?”

“《独弦操》,又名《忧心曲》,刘天华作曲的。”

“有一种感时伤怀的凄美。”

我拉不出像样的调子,不过听过的曲目实在不少:“《独弦操》写于日本侵华的战乱时期,调子确实很沉重。不过二胡这种乐器是这样的,哪怕拉的是《良宵》,也一样伤感,没什么花好月圆锦上添花的感觉。”

“琴为心声,听得出来何老先生是有阅历有情怀的人。”

我干笑一声,觉得这位姐姐对我展现了她过于浪漫的一面不说,还似乎非常擅长脑补,完全不需要我再添油加醋渲染什么,已经把我爸爸想象成落拓半生的不得志隐士之流了,简直让人不知道怎么接下句才好。

这时有人拍响院门门环,邻居造访都是推门自入,根本没有不速之客的概念,这个时间来敲门的多半是来找我爸有事的人。周锐十分自觉地溜上楼去,来福照例躺在檐下岿然不动。我过去打开院门,一下定住,眼前站着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我不大会看男人的年龄,只能确定他肯定不老,可也丝毫没有像周锐那样的青涩感,大概三十来岁,身材挺拔,有着一张堪称英俊的面孔,穿米白色条纹衬衫配深灰色西裤,如同时装杂志上的男模特儿一般妥帖,这种过于走气质路线的打扮在本地居民中不可能出现。唯一的不足是嘴唇有些削薄,是感情淡漠之相——我的看相癖又发作了,暗暗提醒自己打住。

“请问有一位叫许可的女士是住这里吗?”

当然他只可能是来找许可的。我还是多事问了一句:“你是她什么人?”

他打量我,我别的优点没有,但一向在任何打量下都能做到不闪不躲。

“我是她先生。”

真是天造地设般配的一对。我在心里赞叹,侧身请他进来,同时扬声叫:“许姐姐。”

许可闻声出来,这两夫妻一个站在檐下,一个立在阶前,默然相对。我识趣地向里走,想,简直比电视剧还好看,可惜不能公然留在一边看现场。

我迅速穿过厅堂上了阁楼,周锐已经在窗前端端正正坐着,我挤开他一点坐下,手支在窗台上托着腮,一同向下看去。许可已经走到院中,两人站得很近,暮色苍茫,踩着一地落叶,他们的轮廓同样简洁利落,对话隐约传来。

“可可,跟我回去吧。”

“对不起,我还想再待几天……”

许可的声音低微下去,不知道说了什么。那男人显然有些恼怒了:“总应该有个像样的理由吧,这样算什么。如果你是生我的气,不妨直说,老是玩引而不发也该玩够了。”

“我没什么可生气的。”

他们沉默了。周锐附在我耳边说:“女人是不是很享受这种偷跑再被人追寻不放的感觉?”

我白他一眼:“瞎猜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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