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1 / 2)
最后倒还是理智占了上风,他琢磨着,她毕竟是锦衣卫的堂堂镇抚使,在这小小县城里被官兵缉拿应该是不至于;东厂若有旁人先一步埋伏在这里等她,她倒确实会有麻烦,可发生这样的事的可能性也不大,除非东厂有料事如神的本事,知道他们两个会逃来此处。
他就又耐着性子继续等了起来。暗想假若到了一个时辰她仍没出来,他再杀进去便是。
终于,墙头上脚步响了那么一声,低头沉思的杨川抬头看去,她正纵身越下来。
她两手各提了只不小的包袱,他连忙伸手去接,接过时从扎口的缝隙出看到里头似有衣服,还有装药的瓷瓶瓷罐,登时笑了:“想不到师妹坑蒙拐骗很有一套!”
“怎么是坑蒙拐骗?”奚越斜眼睨他,“我花了二十两银子呢!”
嗤,翻墙进去边说是锦衣卫查案,分明就是坑蒙拐骗。杨川心下这么笑着她,口头倒没和她争,提步便沿巷往外走了。
二人当下都谨慎得很,唯恐飞鱼服教更多人看到,连直接去寻客栈也不敢。他们于是先找了个城边废弃的破庙,翻墙进去改换衣装。
二人男女有别,一起换衣服本不方便,好在庙中堂里的大佛像还在,正好充当屏风。
杨川在佛前换衣,片刻工夫就已换好。他把飞鱼服收进包袱,四下看看,又走到十八罗汉像前,对着一尊罗汉立掌,心下十分虔诚地念了声“阿弥陀佛”,然后一把扯下罗汉像上的布衣,拿来缠住纹饰特殊的绣春刀刀鞘。
待刀缠好,奚越竟还没换完。
杨川无事可做,隔着佛像与她聊天:“师妹,你那面具也显眼得很,对方又已见过,不如摘了吧。”
佛像后,奚越其实面具早已摘了,衣服也已换完,正拿着根细短的特制银针在脸上的穴位处比划着。忽听杨川提起这个,她自然明白他想看什么,忍住笑意从容道:“当然要摘,那比飞鱼服还显眼呢。”
便闻杨川气息一松,似很愉悦地道:“看来我将是锦衣卫里第一个见过师妹真容的人了。”
佛像后女子娇俏的笑音响了一声,奚越又捏了根银针刺进脸上,然后翻过地上一只破旧的铜盆,借着倒影照了照,又把盆放下,坏笑着扬音:“那我出来啦!”
一时间,杨川竟连心跳都漏了两拍。他摒着息转过身,静等着佛像后的人走出,脑子里像有盏跑马灯在转似的,刹那工夫已将小师妹的容貌猜了一百八十遍。
佛像后脚步徐徐踏出,杨川不由得后脊紧绷,视线在她脚上盯了很久才敢一寸寸上移,似乎过了许久才终于挪到她的脸上……
接着,他的表情僵住。
她穿着的一袭粗布的裋褐,看起来十分干练,这不要紧。但她的脸……
虽然看起来清秀温润,可他仔仔细细地盯了半天,这脸再怎么好看,都还是张男人的面孔。最多只能说是个“清秀的公子哥儿”,可完全不能说是个“容貌英气的姑娘”。
杨川僵立在那儿做不出反应,奚越歪着头欣赏了一会儿他轻搐的嘴角,终于绷不住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她跑到他面前晃晃手,“吓到师兄了?对不住对不住!不过,师兄你这张脸那人也见过了,我得帮你也换个长相!”
说着她将手摊开,一把银针露了出来。
原来是易容术?
杨川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总之是郁结于心:“他又没见过你的脸,你易什么容……”
“哎,万一曾培他们派人来找我们呢?迎面看到我是个姑娘该怎么好?”
“……”杨川说不出话。他打量着小师妹这张易过容的脸思量,易容易容,都是要容貌大变的。她易容之后如此好看,真容是不是奇丑无比?
奚越则捏起了一根针:“师兄,我们这白鹿门的易容术虽然没什么人知道,但在我看来比那盛名在外的千斤指还要厉害些。易容之后洗脸下水都无妨,只一样,晚上一定要运气调息缓解穴位。”她严肃地说着,不禁一叹,“这一点也真是麻烦——除非是内力已修炼至炉火纯青的高人,否则如此易容很容易真伤了气血。我曾有一次连续易容近两年,日日注意着调息后来还是出了点小麻烦,改换回去之后腮帮子抽筋了大半个月,吃面都疼,师兄你一定要注意!”
“……哦好!”杨川从怔讼中回过神,忙是应下,接着又好奇问,“为什么要连续易容近两年?”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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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暗潮初现(四)
“我们白鹿门一向神出鬼没嘛,但那阵子我和我爹一起云游各地,稳妥起见就都易了容了。”
奚越这样说,杨川心下有些吃惊。毕竟他萧山派和白鹿门还是兄弟门派,可白鹿掌门出去云游了两年的事儿,他们先前可连影子都没听说过。
百里之外,曾培和张仪命三个千户所就地扎营后,暂且把大小事宜都交待给了几个副千户。然后他们由沈不栖领着,骑快马日夜兼程地向西赶,在黎明破晓时分到了庆阳帮。
这些个江湖帮派虽然说起来也在大明国土上,可是与朝廷的管辖基本是完全割离的,历朝历代都是如此。经年累月下来,朝堂与江湖间便有了某种默契,井水不犯河水地各过各的。
是以这些帮派大多都在山林之间,一来地方够大,二来也避免和官府多打交道。
当下,庆阳帮的人一见锦衣卫突然杀到门口,二话不说就上了弓箭。庆阳帮大宅城墙一般的高大外墙上布满了弓箭手,要不是沈不栖及时出面报名号,曾培和张仪可能要就地变刺猬。
待得三人安稳地走进这方大宅中,沈不栖又凭自己的身份顺利地把帮主沈志临请了出来。
他三言两语地道明了来意,想求沈志临联系甘肃一地各大门派的弟兄一道找人,沈志临锁眉拈须,扫了眼分坐两旁的曾培和张仪,跟沈不栖说:“不栖,不是叔叔不帮你。但咱们江湖,和他们这些朝堂上的人,是历来扯不上关系的。你愿意去锦衣卫谋职是你的事,总不能把我整个庆阳帮牵连进去。”
沈不栖赶忙说:“不是的叔叔,镇抚使大人还有千户大人,都是江湖上的人。尤其镇抚使大人……他去锦衣卫是为给他兄长报仇,这也算是讲的咱江湖义气!”
但沈志临还是摇头:“江湖上的人多了,若个个都以这样的义气为由去求官,出了事再寻回来让江湖朋友收拾烂摊子,迟早要激怒朝廷。”
话里话外,隐有些暗指奚越是为升官发财去锦衣卫、复仇之言只是说辞的意思。
沈不栖连连摆手,又争辩道:“不,他们可不是江湖上的无名小卒,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绝不会做那样为财求官之事。若是那样,我也不求叔叔来管了。”
沈志临不禁一愣:“有头有脸?究竟是什么人啊?”
沈不栖颔首:“一个是萧山派的弟子,另一个,是白鹿掌门的幼子。”
他刻意隐去了杨川“大弟子”的名头没提,只说是萧山弟子。因为萧山派大徒弟叛出师门买官求荣的事情传得可太广了。
于是沈志临好生被这两个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门派的出现惊了一惊:“此话当真?”
沈不栖未答,反问:“叔叔若能借此结交萧山派和白鹿门,不是很好吗?”他说着顿声,继而露出了少年特有的人畜无害的笑,“我也是想求他们帮一帮我。不然我父亲那儿……您知道的。”
他这么一说,沈志临就叹了气:“你这孩子,唉!你心善是不错,可做事也太不计后果!”
他那善事做的,一点也没想自己会有什么结果,末了差点让他亲爹给活活打死,能逃出来真是谢天谢地。不过现下竟然结识萧山派和白鹿门的人了,倒也算因祸得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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