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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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婆子得了姚太太的吩咐,立即打开那只方盒与如意看:“姑娘看一看,可见那也是有心的,这几样东西放到嫁妆里也算体面了!”

虽说羞得很,但是聘礼嫁妆对一个女孩子来说都是太重要了,如意到底忍下羞意,仔细看了看那方盒里的几样事物。见到确实是出乎意料的丰厚,晓得这是白老大对她的体贴,有补贴她嫁妆的意思,心里泛起一丝甜意来。

姚太太见她心中有数后就道:“这些东西你都自收起来,你的私房也都自己留着压箱,另外我再出十两银子与你添妆,也不枉咱们相处这些年的情分。这些东西和银子不算多,但你自己用心计算,一份过得去的嫁妆也是置备得下了,从此以后,就好好生活罢!”

听得姚太太这般说,如意也眼圈泛红起来。虽然她并不如何得姚太太重用,但是她在姚太太身边端茶递水也十来年了。朝夕相对,姚太太也不是那等刻薄主母,她在她身边虽然做的是丫鬟,但是比起她原来卖掉她的家里,却是享福了。她是吃姚家的饭长大的,说是姚家养大了她也没什么错。

廖婆子见如意这般就劝她道:“怎的就这样心实?不过是出嫁罢了,是喜事呢!你又不是远嫁,白老大以后不论是依旧住在后头罩房里,还是在外置宅,总归不会远了这儿。他还在老爷手下做事喱,你常来走动又有什么!”

在廖婆子的劝解下如意渐渐缓和了心绪,她并没有像姚太太说的那般把东西都收回房里去,而是把那三十两的一包银子拿了出来,呈给了姚太太。

“原不该再麻烦太太了,只是这一件事却只能求得着太太。我一个内宅里的丫鬟,经的事儿少,又不曾出过几回门,没甚见识,如何能置办得好嫁妆?只能厚着脸皮请太太帮忙料理,不至于让我出门时丢了家里的体面。”

这件事是姚太太和廖婆子早就预料到的,她只是沉吟了一下就答应了下来,与她温声道:“你先不要自称丫鬟了,前两日不是已经与你改了户籍么,如今你并不是我家奴婢了。至于这嫁妆的事儿也的确为难,这世间哪有让新娘子自己置备嫁妆的,你们那里经过这个!”

说完这番话,姚太太才叮嘱了廖婆子:“你常替我在外头走动,这件事我就托付于你,你用心着办!若是办得体面,如意要谢你一辈子。”

廖婆子爽快地接下那包银子道:“姑娘放心,这件事我定办得妥妥当当的,只是问一句,姑娘是要把这钱全拿去办嫁妆?不留些压箱银子么?”

如意含羞道:“我自己常做针线托人卖,再有这些年家里给的月钱也是一直攒着的——家里给吃给住,衣裳鞋袜都是现成的,竟是从来用不着钱。因此都攒了下来,做压箱银子是绰绰有余的。”

这个宝茹倒是知道,虽说小吉祥才是个爱钱的,但是更节俭的却是如意,她确实能做到一分不花,有多少就存多少。

这话姚太太听了也点点头,与廖婆子道:“既是这般,那添妆的银子我就先给你,算到置办嫁妆的花费里。”

之后的事就不是如意这个待嫁姑娘能参与的了,倒是宝茹虽然也是个闺阁小姐,但是却凭着她的厚脸皮和姚太太对她的越发放纵留了下来。之后的事情正是商量如意的具体嫁妆,虽然都是有惯例的,但是照着银子办事,很多事情还值得商榷。

姚太太没好气地与宝茹道:“你既然是这般想知道这些事儿怎么办,干脆你来与咱们列单子罢!免得你没事做,白白看了一回!”

说着姚太太就拣出纸笔,宝茹这时知道乖巧了,乖乖地接过,铺好在桌案上。因着没有镇纸,便随手拿一只茶杯压在了纸头上。沾了沾墨汁,做出准备下笔的样子,只等着姚太太报物件名字了。

宝茹本以为就算没钱置办传闻中的宅子田地,但嫁妆也该是首饰、铺盖、家具之类,却没想到廖婆子张口就是衣料布匹、脂粉头油,等到后头她更是说出了‘大瓷盘子六个’、‘大锡壶一对’、‘铜烛台两对’之类。

宝茹最后对着满满几张纸,感叹果然是破家值万贯。富有富的办法,中等也有中等的打算,似乎一样也把一个妇人生活中要用到的东西涵括进去了,只不过少了那些富贵逼人的东西而已。

廖婆子对姚太太道:“家具还是要打一些的,虽用不得名贵木料,但是用了榆木也了不得了。就定下一张月洞架子床、一只大红橱、四只大箱子、一张八仙桌、四条春凳、一个梳妆台,这也算勉强看得。只是要去木器行提前说,毕竟是年中发嫁,虽然不算赶工,但是也要免得到时候不凑手。”

如意嫁人自然不会有那些千工床、万工轿,还要提前三年以上预定。也不需请师傅来家做活,只要去一趟木器行挑一下样子就是了。若真是那等急着成婚的,这一条都可以省掉,那时候也不拘样式了,自然是木器行里有什么现成的就拿什么了。

宝茹成就满满地看了一遍这几张记录着如意嫁妆的单子,发觉连针线包都没忘记,不由得感叹廖婆子是办老了事儿的,记性这般好,竟这般有条理地记着。

宝茹看完后自然呈给姚太太,姚太太又与廖婆子一笔一划地计算花费,最终确定确实是四十两银子上下能办得下来,这才放心。

姚太太看着这单子,忍不住与宝茹道:“你若不是招赘,家里给你置办嫁妆只怕要翻了天!你还小的时候你爹就说要与你攒嫁妆,你不知有一回湖州码头那边运来一批黄花梨,你爹那时候也不管手头宽裕不宽裕,当时就买下足够一套家具的料子,说是将来与你打嫁妆!”

宝茹忍不住道:“我怎没见过那黄花梨的木料?”

姚太太道:“那玩意儿忒占地方,而且也不能随意保存,你爹把它们都存在当铺里了。每年出些利钱,但是省却了好多麻烦。”

说着姚太太又笑了,道:“你爹当时还与我道,要有妆花缎三十六匹,缂丝三十六匹,云锦三十六匹,羽缎三十六匹,焦布三十六匹,还有许多名目我都不记得了,只记得他说的这几样布料。”

说到此处姚太太神色格外温柔,她轻轻道:“那时候咱们就只想着要你什么都能有最好的,绝不比别家的姐儿差。如今是用不着这些了,但是我和你爹依然只想你能最好。”

第83章 命中姻缘

姚员外坐在正厅上首, 脸色还算不错, 然而语气严肃道:“这些事儿宝茹就不要听了, 你先回东厢去!”

宝茹神色自然百般不乐意,但是她知道这不是平常, 撒娇卖乖就能糊弄过去, 姚员外明显是说真的, 并不打算让她参与这件事——实际上,宝茹已经认命了。毕竟她很有自知之明, 再怎么想也知道没有谁家会让未出阁的女孩儿参与到她的婚事里罢!

没错, 就是宝茹的婚事。成亲又不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了事的, 虽然姚员外是打算招赘,势必场面不可能太大,但是其中的礼节他当然还是要走上全套。又兼郑卓无父无母, 所以他也不用和亲家商议,直接捉住郑卓来说就是了。

等到宝茹心不甘情不愿地退场, 姚员外这才对郑卓道:“婚事的事你是如何想的?如今宝姐儿才十三, 我和你伯母自然还想留她几年, 你可等得?”

郑卓饶是再老成,说到这些也是耳朵通红,手心发汗,只站起身整肃道:“并没有其他意思,自然是全凭伯父伯母做主。”

姚员外为他的识相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虽说成亲不用催促,但是礼节是不能省却的, 成亲‘六礼’我家自然要做足全套,这样的礼节按着规矩来做的话至少也要两年时光,所以咱们要早早打算,不能到时候仓促!”

姚员外说的是很有道理的,问名、纳采、纳吉、纳征、请期、亲迎,这六礼总不能连着日子做吧,中间好歹隔上两三个月,特别是为了挑个好日子中间隔上一年半载也不稀奇。再有郑卓如今跟着出门跑商,就不是时时刻刻在家里的了,做这些礼还得紧着他的空闲,自然就更要提前谋划了。

至于说为了这桩亲事郑卓这几年不再出门,这又是不能的了。别说郑卓的自尊心允不允许,就是姚员外也要皱眉头——一则这是耽误了郑卓打拼事业,二则姚员外难道就想自己的女婿是个不中用的,只等着入赘么?不能够的。

这些郑卓心里都是清楚的,他自然没什么意见,凡是姚员外说的,他都只是点头,照单全收就是了,说是商议婚事,其实就是姚员外提起,姚太太偶尔插嘴,郑卓就是听着就是了。

一般入赘的女婿只怕会心中颇为不平,觉得岳家从这时就打压自己了,但是郑卓却安之若素,这就是大家都知根知底,本就如亲人一般的好处了。姚员外姚太太不会觉得束手束脚,有什么就直接提出来了。郑卓也不会心里疑神疑鬼,就算是好意也会误会。两方都是明白对方的真实心意的,偶尔有不解也能开诚布公。

“等到这一回出门后,年中回来,你就先遣一媒人来家问名,之后就能合一次庚帖。这不需你费心,我自会处理妥当。只是之后的纳采却要看一看历头,我与你伯母看了一回,年中没甚好日子,不如就挪到秋日里。”

郑卓心里估量着纳采的花费,按着湖州的礼节,需要的不过是果品十六样,还有一些酒牲,这个按着各家能力置备。至于礼银则是下户不过一两,中户不过二两,上户不过三两。

只是这都不过是定例罢了,如今物阜民丰,江南奢靡之风盛行,特别是商户人家格外喜爱炫耀。定例早就被打破了,真正会正经走完‘六礼’礼节的人家至少是按着最高的定例再翻一倍。这般说来,一次纳采要花费十余两不止。

郑卓的私房并不多——上一回与宝茹买了礼物了。虽说宝茹说是存在她那里的,若是他缺钱了自可去问她拿回去,但是郑卓怎么可能去拿!好在上一回跑商的分红姚员外已经在年前发给他们了。

这一回赚的多,应付纳采自然绰绰有余,甚至纳吉、纳征也足够了。但是有一样,请期时是要下聘礼的,这就不是前头那些小打小闹了,虽然郑卓是入赘,世人不会苛求他的聘礼——甚至他什么也不出,或是姚家来置办,都是符合这时候的世情的。

但是郑卓可不会把这当作理所当然,他还是想让宝茹尽可能得到别的女孩子也有的。所以他反而格外支持姚员外打算慢慢来的打算,一是为了隆重其事,二是他就能多多积攒一些银子置办聘礼了。

想到这些,郑卓自然是赞同道:“我也想着事情缓着些来更好,总之不能委屈了宝姐儿。”

本来郑卓说这番话应该是能讨姚员外开心的,毕竟这是准女婿爱惜自己女儿的表现,但是姚员外却微妙地觉得欣慰不起来——他的心情大概是‘真好啊,卓哥儿这般喜爱宝茹’,以及‘这个口气是怎么回事?这本来不是只有我来说的么’。

不提姚员外现在心情一言难尽,他原本是很喜欢郑卓的,但现在常常觉得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姚太太却有些‘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的意思,她本就想让郑卓做女婿,现下得偿所愿,哪里还不如意!她原本对郑卓只是面子情分,现在反而热情得不得了。

姚太太笑吟吟地与郑卓道:“我是管不了你们小人儿的事了,我原本想着今岁你先不出门的,好歹把前面几礼办了再说话。只是你们想法和我们那时不同,或者还有别的打算,我是不会插手的。只是有一条,从此你把宝姐儿放在心上就是了,切莫辜负了这少年情分。”

其实差不多意思的话,这几日姚员外不知和郑卓说了几回了,郑卓哪里又没听过呢?但是姚太太却是头一回有机会同他说这个。郑卓明白其中的慈母心肠,即使已经是老生常谈了,他依旧是郑重其事地听着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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