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1 / 2)
姚员外自然也不是要听他说些什么感谢的话,这不过是他对于曾经的同袍的一份歉疚,以及对于郑卓这孩子的过意不去。他只是放下手上的茶盏,道:“名字是早就取好了的,姐儿的名字叫姚德婧,哥儿的名字就要郑德新。婧姐儿和新哥儿,你觉得如何?”
郑卓在心里默念了这两个名字一回,所有的阴云都散开了——其实早前他是有一些担忧的。新哥儿会不会不满,只有他的姓氏和其他兄弟姐妹不同。这不仅是一种无形的隔阂,同时也意味着现实中的不同。
在姚家他会是一个‘外孙’,这一点就决定了将来他和兄弟们的起点是不同的。郑卓不在意这些,但是新哥儿会不会因此埋怨?
但是此时此刻,当一切尘埃落定以后,郑卓忽然生出一种勇气来。曾经他经历过无数更糟糕更艰难的,新哥儿是他和宝茹的孩子,他自然相信他,无论如何都能挺过这一点小小的困扰。
这时候姚员外就道:“我让婧姐儿也从了‘德’字,我家哥儿姐儿都是一般珍贵,她将来即使出嫁,也是和家里的兄弟一起互相扶持才好。至于新哥儿,也是同样,即使不姓姚,难道就不是我家的血脉至亲?自然和兄弟姊妹一般了。”
想通了的郑卓自然越发赞成姚员外的决定了,立刻道:“是这样,这样很好。”
的确很好,这些孩子才刚刚出生,还拥有无限的可能。郑卓想,他本就不该多想,他和宝茹的孩子,将来也一定能够像他和宝茹一般,找到属于自己的路,平平安安顺顺利利。至于如今担忧的事情,将来回忆,可能连路上的一颗小石子都不如。
第136章 当年明月
“所以是姚德婧和郑德新?婧姐儿和新哥儿啊。”
宝茹躺在床上, 看着摇篮里的两个孩子,微笑道。刚刚郑卓过来和她说了龙凤胎的名字, 宝茹顺口念了一回, 觉得不错——毕竟名字这东西, 一般情况下都是拣寓意好的来的, 自然都是不坏的。
郑卓点点头,给宝茹喂汤。如今宝茹正坐着月子,虽然不需要她自己喂养孩子, 但是调养身体也是必须的。说到喂养孩子还有一个笑话呢,家里本来只准备了两个奶娘, 如今却是两个孩儿,算起来就不够了。正着急忙慌地去请白嫂再找两个奶娘呢!
宝茹微笑着接受照顾, 这是她第二回生孩子了。虽然依旧是满心欢喜,做母亲的满足也不会变少,但是她确确实实比之前显得平静了许多。只是问道:“听爹说了等到孩子满月, 要带着安哥儿和婧姐儿新哥儿两个一同去祖坟那里祭祖?”
郑卓道:“这是早就定好的, 已经请了寺里的师傅看日子。”
宝茹若有所思道:“那时候我也能动身了, 说来不怕你笑话, 我是姚家的女儿, 但是这些年去祖坟的次数一只手也数的过来。”
姚家祖上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人家,当年修了祖坟自然也不会是在城里,只是在城郊一处罢了。甚至当年之事小小的一块地, 用了一些,还留着一些空儿, 给后人用。但是自姚员外发迹,一切又不同了。
宝茹对这些‘祖宗’自然没什么感情,但是姚员外却一直记挂在心。有了钱,最先把周遭的其他地块买了下来,圈成一个大大的祖坟。又修了围墙,装饰了坟墓,栽了些树木青藤,成了个墓园的样子。末了,还请了一个孤寡老头子来看着,专管着守墓清理之类。
如今这墓园可气派,每年姚员外都要修整一番,外人看了不知是谁家,也知道该是一个大户人家。
等到宝茹全家上坟祭祖那一日,大概是天公作美,日头高高的,出行倒是方便。宝茹怀里抱着婧姐儿,郑卓怀里抱着新哥儿。至于安哥儿,姚员外倒是想抱来着,但是他自认为不是小孩子了,扭捏着不肯。
到了墓园里,也不消多找,其中最大最气派的几座墓必然就是姚员外一系的祖辈了。这也是应当,虽然姚员外看重宗族,但是当然是自家父母爷奶重要一些。
这时候也不用自家动手,自有亲随小厮烧那些金纸银马之类。姚员外只是接过小厮递过来的烛火,点燃香烛纸钱,然后燃了一炷香。旁边还有几篇请庙里大师傅写的祭文,也一并烧了去。
姚员外如此,宝茹这几个跟着自然也是一般——除了姚太太和郑卓,因为他们是外姓人。这也是本地风俗,总之是外姓人不得上自家祖坟的,就连自家的出嫁女都不行。其实新哥儿也不行,不过是因为姚员外特许了,算是破例才算了。不然他也该像郑卓和姚太太一般,等在外头。
宝茹没什么特殊的感觉,按着规矩烧香烧纸钱,三跪九叩就是了。但是姚员外不同,真个哭地动情,只挨着爹娘的墓,说些话儿。左不过就是如今自家出息了,或者是宝姐儿争气,给家里添丁进口,可比自己这个儿子强得多了。
宝茹不由得有些无奈,或许在姚员外眼里,自己和郑卓将家里的事业发展地如此好,也比不上多生几个孩子吧。说来姚员外已经算是开明的人了,但是他也会这样想,这果然还是一个‘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时代。估计姚员外因着没给自家生个儿子也愧疚过许多年了。
这一回祭祖,说宝茹没心肝也好,她是真的没什么感觉,纯粹是抱着完成任务的心思,回来后就忘了——她还有两个孩子要照料了,可比当初安哥儿的时候忙的多。但是很快她就发觉了一些不对劲。
是郑卓,回来后这几日他是一直有些魂不守舍的,有时候宝茹叫他他也反应不过来。这不正常!郑卓只是话少,显得稍稍有些木讷而已,但是他其实对着宝茹的时候并不‘木’。反应不过来这种事,更是从来没发生过。
所以宝茹肯定,一定是他有了什么心事。但是是什么事情宝茹就不知道了。但是宝茹并不是一个踟蹰不决的,当即就问了郑卓:“这些日子你有心事!我都知道了,但是你怎么不和我说呢?你知道的我又不介意这些,如今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宝茹故意说的模糊,实际上她是在诈郑卓的话呢!若是平常郑卓绝对会发现,但是这几日他一直在为这件事辗转反侧,实在是有些迟钝了,竟然真的被宝茹诈出来了。
他有些迟疑地看了看宝茹,然后飞快地别开了脸,过了一会儿才道:“只是觉得这事儿不合情理,哪有这样的去祭祖的。况且,泉州离湖州千里之遥,也不是随随便便到的,你和安哥儿、婧姐儿还有新哥儿——”
话一下被打断了,宝茹哭笑不得,道:“原来你纠结了这些日子就是为了这个事儿?这有什么为难的!身为人子想要为父母上坟,到祖坟祭祖,这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了,也是应当。你这般,是怎么想的?”
饶是最近郑卓迟钝,也明白了原先不过是宝茹在诈他罢了。他当然不会为这个生气,但是却更不知所措了:“不,不是你和父亲母亲的事,只是规矩不是这样。随随便便这样了,不好。”
宝茹叹了一口气,晓得这是郑卓又是‘谨守本分’了,但是真的不必这样的。只得快速道:“什么规矩?哪有这般不近人情的?况且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和爹娘都不会反对,你还别扭什么?就这般说定了,现如今虽然不行——婧姐儿和新哥儿还太小了,受不得舟车劳顿。等他们还大些,两三岁的时候,咱们一家去泉州,陪你祭祖,我也拜见公公婆婆。”
宝茹快刀斩乱麻,直接替郑卓做了决定。因为她知道郑卓的性子,若是自己不‘强迫’他,只怕他自己的意愿就会无声无息地消失掉,毕竟他本就是这样一个‘沉默’的人么。
似乎是宝茹许下的那个孩子两三岁的期限的缘故,宝茹只觉得养这两个孩子真是极快的,比起安哥儿那时候,简直可以说是‘嗖’地一下了。宝茹还没反应过来,两个孩子就要过周岁宴了。
周岁宴其实有什么稀罕的,说穿了还是一帮子大人在那里吃吃喝喝,本质上和其余的宴饮也没什么不同。只除了一个热闹还有些意思——抓周。
抓周其实有些算命的意思,正如它还有一个‘试儿’的别称,是测试孩子天赋的。颇有些一次定终身的意思,最早有些时候,为了求一个好意头,一些母亲还会训练孩子抓取特定的物品。这样的事情,其实现在也有。
不过宝茹是没做这些事情的,比起一个好彩头,她觉得这种算命的未知更有趣,反正她也不觉得这真能说明什么——况且,如今的人多精啊!无论抓了什么,其实都有好话说,总之是不会少了好口彩的。
早先安哥儿是抓了一本账册——大概是那段时间他在宝茹怀里的时候见了太多了吧。自然有人说的天花乱坠,只说这孩子将来是要继承家业的。而且必定青出于蓝,姚家在他手上一定是步步高升。
说实在的,在商人之家,抓了账册这些人说好话都不用过头脑的。宝茹反而希望婧姐儿和新哥儿抓些特别的,到时候难一难这些人。最好是能让他们哑口无言——这大概是不可能了,放的东西有定数,每一件他们都已经总结出了话来。
抓周很快开始,奶娘抱出两个孩子放在堂前陈设的大案上,上头摆着印章、儒、释、道三教的经书,笔、墨、纸、砚、算盘、钱币、帐册、首饰、花朵、胭脂、吃食、玩具,因为还有婧姐儿这个女孩还加摆了铲子、勺子、剪子、尺子、绣线、花样子等等。
这些东西大都金银玉石做成,且精致非凡,对于小孩子来说有一种天然的吸引力。很快两个孩子就飞快地爬到了一堆物品中间,但是东西实在太多,左右为难。
不过婧姐儿虽然是个女孩子,这时候却显得格外果断,抓了一个漂亮的印章把玩起来。立刻就有人叫道:“了不得了,婧姐儿这是要做官夫人的命格!将来少说也是三品以上的诰命!”
男孩子抓了印章是做官,女孩子抓了就是做官夫人,这才有品级嘛!一旁的新哥儿则是犹豫的多了,左右摇摆,最后才选了一块糕点,立刻就要去咬。这样的小吃货,在抓周这一日也不会说是贪吃,旁边另一位就道:“新哥儿长大之后,必有口道福儿,善于及时行乐。”
总之宝茹是失望了,各样东西无疑都是有话说的。
事后一回和周媺喝茶,谈起这一回事,宝茹还提起来,满满都是遗憾之情。周媺听了则是笑地打跌,差点一口茶水喷了出来,道:“你呀你,都这般大了,却事事如同当年那般促狭,倒是让我想起了当年咱们念蒙学的时候的事儿。”
宝茹翘了翘嘴角,道:“是么?我还以为是你家晴姐儿要念蒙学了你才触景生情的,不然哪里记得起我来?”
周媺家的大女儿名叫晴姐儿,下一个秋天就要上蒙学了。说来当年她和宝茹还有玉楼三个人一起在蒙学的情景可是历历在目,一切仿佛是昨天的事情,但是今日她的女儿都要上蒙学了,这可不是沧海桑田?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十分美好的事情,周媺脸上自然浮现出一种微笑。就连刚刚宝茹的调侃她也没有还击——她当然是想到了当初她们三个的蒙学岁月。她想着自己的女儿晴姐儿渐渐长大,如今也上了蒙学,她一定也能在那里经历许许多多不一样的事情,并且找到一生的挚友。
这样的挚友,是朋友,是亲人,也一定能陪伴你一生。无论你在什么处境,她都一定是你最坚定的支撑。无论别个怎样,她总归是站在你这边的,正如当年她和宝茹玉楼三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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