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1 / 2)
尽管到目前为止,警方只能将王函的行为定性为小孩子的恶作剧报复。但是在一连两天王家父女被相应叫到警局去配合调查后,专案组组长还是委婉地让周锡兵暂且休息。他需要向上面请示,看后面的案件调查,周锡兵到底还适不适合参与进来。他与王家的密切关系决定了,他的存在微妙而突兀。
王函瑟缩地站在姐姐身边,一副快要哭了的模样,可怜兮兮地道歉:“姐夫,对……对不起,我,我就是突然间忍不住了。他们好烦啊。”
周锡兵在心中微微地叹了口气,安慰了一句妻妹:“没关系,别怕,没事的。”
因为父亲跟妹妹的事情,影响了周锡兵的工作,她没有立场轻易说出原谅妹妹的话。王汀轻轻地吁了口气,最终还是揉了揉妹妹的脑袋,轻声道:“我们回家吧,妈包了汤圆。”
王函又跟小时候一样,抓着姐姐的手不停地揉着。她每次犯了错误之后,都会这样小心翼翼地看着姐姐,活像一只害怕被惩罚的小奶狗。王汀看着自己的妹妹,久久地说不出话来。她的耳边正响着王小敏跳脚的声音:“小函函!你给我老实交代,王函到底瞒着我主人做了什么事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主人,王函给吴芸塞信的事情!”
小函函已经快要哭了,它不知道啊。那天主人把它留在家里充电了,它根本就不知道还发生了这种事情。
王小敏愤怒不已:“你就是在包庇你主人!你们全都瞒着的话,凶手永远都逍遥法外,凶手是不会停止犯罪的。你们不能光想着独善其身!哎哟喂,瞧把我给急的,我都说成语了。”
一场手机之间的争吵,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又落下了帷幕。王小敏骄傲于它是一只非常有文化的手机,小函函被它勒令着努力回想王函还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小兵兵则在忙着工作。它的主人知道了王小敏能够和它说话之后,开车时收到的微信跟短信,都是由它读给王小敏听,然后王小敏再转述给王汀。
呜呜呜,小兵兵好委屈,明明他主人以前不是这样的。这样感觉好堕落啊。
王小敏大呼小叫:“啊!王汀,爆炸性消息!原来郭宇的妈妈出轨被捉.奸在床过啊!”
王汀猛的一惊,赶紧问周锡兵要手机看。
王小敏在边上委屈不已:“王汀不要看小兵兵啦,小敏可以读给你听的。”
王汀伸手拍了一下王小敏的脑袋,小孩子专门盯着这些看算怎么回事。她解了周锡兵手机的屏幕锁,然后点进了微信页面中看。
周锡兵托了一位对郭家事情比较了解的老警察打听郭母的情况。他给的说法是,郭家的外孙子在她妻妹的班上,他老婆怕妹妹招惹了不能惹的人,所以想摸摸底子。老警察表示理解,然后才简单说了郭家的情况。
郭宇的父亲的确是走岳父路线,他岳父当年是南省的实权派人物。郭宇能够从一位普通干部一路畅通,中间少不了这位岳父大人的保驾护航。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当年他妻子出轨被捉.奸在床之后,吴厅长选择了隐忍。据说当时他的妻子嗑药滥交,被警方扫黄打非时捉了个正着。
郭家人花了不少力气,才将这件事给压了下去。后来郭宇的母亲精神就愈发不正常了。这在某种程度上满足了有限的知情者“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心理诉求,加上她又是个柔弱的女人;所以渐渐的,不再有人议论这件事。不过坊间有传闻,郭母被抓的时候,孩子还没多大,众人一直议论纷纷,这孩子到底是谁的,根本就说不清。
王汀沉默地看着手机,细细地思索微信上的内容。一个已婚女人出轨甚至还是滥交,连孩子生父的身份都存疑的话,那么这个女人在某种意义上已经被彻底地钉在耻辱柱上了。她努力在脑海中回想着那个娟秀苍白女人的脸,那怯生生的表情,那孱弱的身影。王汀微微地叹了口气。一地鸡毛,这是她最大的感想。
如果是这样的,吴厅长跟他妻子以及儿子之间的古怪关系倒是可以解释了。有句话说,孩子才分对错,成年人只看利弊。即使吴厅长对妻子有再多的怨言,只要她的娘家还在,只要他们还是利益共同体,那么他们就没有离婚的必要。到了吴厅长这个级别,只要他想,根本就不用他费心思,自然有人忙着张罗一堆年轻貌美的小姑娘送上门去了。况且这么做的话,对外,吴厅长还能凹情深不悔不离不弃的人设。
“姐,你在看什么啊?”王汀长久的沉默,给了王函沉重的心理压力。她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的姐姐,脸上露出了一个怯生生的近乎于讨好的笑容。
这笑容刺痛了王汀的眼睛,将无数的话又压回了她的胸腔。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只简单地说了一句:“郭宇家的情况非常复杂,他家不是普通人家,一般人最好少沾惹。”
王函的脸涨红了,她有点儿委屈:“他就是我学生而已,我跟他真没什么关系。”
王汀轻轻地叹了口气,将手机又揣进了周锡兵的口袋,目光落在后视镜中妹妹的眼睛上:“我不管你们之前是什么关系,但以后只能是普通师生关系。”
王函不满地嘟起了嘴巴:“本来就是!”
王汀合了一下眼睛,突然间睁开了:“王函,我不蠢。”
车上的暖气还在呼呼地开着,可气氛却一下子降到了冰点以下。王函带着点儿惊惶的情绪,哆哆嗦嗦地喊了一声:“姐。”
“你将那封信塞给吴芸,不是因为你想报复她,而是你要确认一件事。你恢复的记忆到底是真是假?吴芸到底有没有参与绑架你?你需要通过她的反应去确认。”
王小敏发出了惊呼:“王函已经恢复记忆了?她都记起来了?”
小函函直接哭了,它不明白为什么一下子就变成了这样。王汀对它的主人好凶噢,她不是最喜欢它的主人吗?
王汀紧紧地捏着自己的手心,长长地吁了口气:“郑妍的失踪的确跟你没关系,但是她失踪以后,郑东升跟吴芸的反应触动了你的记忆。你想起了一些事情,可你没有办法求证,于是你就写了跟当年一样内容的信偷偷塞给了吴芸。如果她跟这件事无关,她会接着缠上我们家,认定了郑妍的失踪是我们家的报复。如果她的反应不一样,就代表了她在心虚,她认为女儿是被当年真正想要绑走你的人带走的。”
王汀转过了头,盯着妹妹:“现在,你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如果你不想说的话,以后也不用说了,我不想听了。”
王函“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抱着自己的脑袋不停地重复:“我不知道,姐,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看到了他们三个人。我好害怕,他们说爸爸知道的,爸爸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绑走我的。”
她哭得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她有多害怕,她有多绝望,在她重新睁开眼睛看到父亲的那一瞬间,她几乎吓得连喘气都不会了。
在医院的那些日子里,只要姐姐不在的时候,她从来不敢睡着了。她闭着眼睛,耳朵却竖得老高。她知道爸爸有多想拿下那块地,爸爸曾经在她面前说过只要拿下那块地,她以后就是真正的小公主了。她是个早慧的孩子,看过很多书听说过很多事,比起想当然的感情用事,她更加相信自己看到自己听到和思考过后的东西。
王函不想当什么小公主,她只想好好活下去。就像那个老和尚说的那样,只要忘掉了这一切,就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她唯一能信任的人只有姐姐,因为姐姐知道了她被绑架以后就报警了,而爸爸打了姐姐一个耳光。
姐姐为她挨了爸爸的打。
在刚刚被救回来的那段时间,王函并没有失忆。她的记忆虽然混乱,却还保留着。可当她看到了爸爸的时候,自保的本能告诉她,她必须得失忆。除了忘掉这一切以外,她没有任何选择。在极度的恐惧和因为惊恐而不断高热的折磨下,渐渐的,她真的忘了这些事。据说演小丑的人扮演的时间久了,就忘了自己真正的模样,只能继续像小丑一样生活了。
“你为什么不说,你既然相信我,为什么不告诉我?”王汀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一双巨大的黑手紧紧地捏着,因为缺氧,她浑身每一个细胞都炸裂一样的疼痛。她没有办法想象,漫长的时光中,才十岁的妹妹是在怎样的惶恐中度过的。她抓着妹妹的肩膀,不甘地喊着,“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她为她们姐妹既往的十多年时光不甘,她为本不该她们承担的命运不甘,她为她们被强行扭转地人生不甘;她们本该拥有更加灿烂的未来。她们的人生,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毁了。
“你还在上高三。”王函抱着姐姐的手哭到喘不过气来。
告诉姐姐又能怎样?十岁的自己,十七岁的姐姐,她们还在上学,她们必须得依靠父母。她要说什么?她要姐姐为了她背叛爸爸妈妈吗?报警,让警察将爸爸也抓走吗?她们以后要怎样生活?周围人会怎么看她们?她们以后又能怎么办?姐姐已经为她牺牲的够多了的。她不能再强行拉着姐姐承担这一切。
王函没有说出口的是,人心是这这个世界上最禁不住试探的东西。那个时候的她,对于十七岁的姐姐来说,是沉重的负担。她将难题抛到了姐姐面前,没有能力去背负两个人的人生的,却不得不跟着她一道担惊受怕的姐姐,也许终有一天会恨她的。人有敬畏强者的本能,当无法战胜强者的恶时,那么能够怪罪的就只有让他们知道了强者之恶存在的人了。
十岁的女孩在斟酌了这一切之后,选择将她知道的事情全都埋藏在过往的时光中。她宁愿姐姐什么都不知道。这件事,本来就跟姐姐没关系。时间能够消磨掉一切,等到她真的忘了这些事的时候,那么她也可以假装这些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第143章 破局(二)
车子停在了路上。王汀离开了副驾驶座,转而上了后排。她伸手搂住了已经哭懵了的妹妹。她不敢想象, 在既往的很多年里, 那个十岁的女孩是怎样躲在被窝里头, 连流泪都不敢发出声音的。
王汀轻轻地揉着妹妹的脑袋,帮她拍背顺气,安慰道:“没事了, 都过去了。”
她有什么立场去指责妹妹的隐瞒了。明明在妹妹被绑架之前, 自己已经对她非常不耐烦了。常常是妹妹连着跟自己说三四句话,自己连搭理都懒得搭理她一声。十七岁的自己,正面临着有生以来最严酷的高考压力,又有多少精力去关注妹妹。
能怪谁呢?甚至二十九岁的自己,现在都不敢保证当年妹妹将一切和盘托出的时候,自己不会厌烦。漫长而阴郁的成长期,那些无数可发泄的苦闷, 会不会一并发泄到妹妹身上。如同掐死了自己残疾孩子的父母, 如果不是你的拖累, 我会生活得更轻松。
久病床前无孝子,人类的感情太珍贵, 完全禁不起消磨。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强调了一句:“都过去了, 不要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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