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2)
“她便是张家二爷的小妾,名唤红杏,据说早前是大爷身边儿的丫鬟。”见邢如意盯着红杏的背影瞧,刘夫人以为她是好奇,便自顾自的打开了话匣子:“要说这张家,今年也是多事,先是大老爷风光纳妾,结果竟成了与人成奸,还牵扯进了一桩谋杀里,稀里糊涂的就给掉了脑袋。如今这二爷当家,小妾好不容易有了身孕,竟也莫名其妙给滑了胎。如意姑娘才迁来洛阳不久,对这张家兴许了解不多。这张家也算是咱们洛阳城里的大户,兄弟二人,都是经营的奇才。可人家不也都说了,商人嘛,无利不起早,这越是生意做的大的,心亏得事情也就做的越多,这张家兄弟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虽说府内妻妾不少,可愣是一无所出。张家大爷已死,也就罢了,这二爷好不容易有了后,如今竟也没了。至于红杏,少不得要因为这个孩子在张家受气,这往后的日子,只怕是难过了。”
“难过又能怪的了谁,早前来诊断时,就给她说了胎象不稳,自己不注意着,还能怪别人不成。”刘老爷在一旁听了话,竟也恼怒的接了几句。想是因为红杏腹中的胎儿没保住,让他白白受了一些怨气。
“这妇人受孕,原就是极具风险的。十月怀胎,说来容易,可真正想要把这孩子生下来,却并不是做母亲的注意就可以的。”邢如意说着,举起了茶杯,饮一口却是涩涩的。
“如意的姑娘说的是。”刘夫人应着,才点了头,脸色竟是一白,跟着长叹一声。“小户人家只怕孩子难养,大户人家却恐孩子难生。想来,那张家二爷怕也是有所顾虑才会遣了红杏的同胞姐姐照看。那曾想,结果还是这般。倒是我家老爷,平白受了许多怨气。”
又过了半月,张家忽然传出消息,说是张家二爷的小妾因为忧思过虑,悬梁自尽了。因是小妾,又死的难看,张家也只是让人买了副薄棺,草草给葬了。
入夜,星光暗淡,荒丘之上阴风恻恻。
邢如意来到一座新堆砌的坟堆旁,对着坟头轻轻叹了口气。待叹息声止,那坟头之上竟慢悠悠长出一棵杏树来,只半柱香时间便开了花。花随风而绽,香气浓郁无比。
“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你的心事,我自会帮你了却,今日子时过后,你就安安生生的投胎去吧。下一世,你会有个好丈夫,还有个乖巧的好女儿。”
一缕白烟,自杏树根部升腾而起,接着化作一白衣女子,对着邢如意轻轻一福之后,便散去了。
又叹了口气,邢如意将杏树指头的杏花尽数摘下收好,踏着点点星光返回城内。路过王氏豆腐坊时,不禁又朝着那棵老桑树看了眼。自常泰他们那日起尸之后,这老桑树便彻底失去了生机,只怕今年冬天,便会枯死了。
“人做孽,树遭殃,天理何在啊!”幽幽叹了口气,转身朝着如意坊走去。老桑树微颤着抖了抖干枝,最后几片桑叶也落了。
过了红杏头七,碧桃再次来到如意坊,与前几次相比,衣衫更显华贵,只是那颜色搭配的有些过于俗气。
“碧桃姑娘,今日可是不忙了?”邢如意笑着打招呼,薄凉的目光从碧桃摇曳着的朱钗上掠过。
“忙倒是忙的很,只是今时不同往日,操心的都是府内的大事。”碧桃挑着眼,言语间是掩饰不住的得意:“我上次要的东西你可置办好了?对了,除了上次要的,我还要另挑些上好的胭脂水粉,都是我自己用的。”
“碧桃姑娘可真阔气。”邢如意说着,从格子里取下几盒东西来,一一摊开:“这些都是新品,碧桃姑娘挑挑看,可有满意的?”
“不用看了,全都给我包起来。”碧桃连瞧都不瞧的将手挥了挥:“对了,你今日还可以叫我一声姑娘,若他日再来,可要唤我一声夫人了。”
“哦,听碧桃姑娘的意思,莫不是好事将近?”邢如意一边将胭脂水粉大包,一边看似漫不经心的问着。
“自然是好事,只不过与你这买胭脂水粉的不相干,你只需记得下次我来时,唤我夫人即可。当然,等我下次再来时,也必定不是我一个人,少不得也要带些丫鬟奴仆之类的。说实话,你这店里的胭脂水粉虽好,却远了些,我这腿脚走的都困了。下次再来,我必定是要坐轿子的。”
“那是,那是,碧桃姑娘瞧着就长了一副富贵人家的相貌。”邢如意说着,将包好的胭脂水粉推了过去:“这是姑娘的东西,姑娘是现在拿走,还是待会遣了人来取?”
碧桃耳根儿微红,略显尴尬的说了句:“我既来了,自然这会儿就要拿回去了。对了,我上次要的东西呢,我那可是早早就付了银子的。”
“在这里呢,早就为姑娘预备好了。”邢如意说着,从柜台底下摸出一只釉白的瓷瓶来,瓶身上,一支桃花与一支杏花相互缠绕,甚是好看。
正文 第011章 双花白面液
“这是?”
“双花白面液,与冬桑叶洁面液用法相同,都是洗脸的。”邢如意将瓷瓶打开,一股浓郁的花香便扑面而来:“我瞧碧桃姑娘肤色虽好,却红润不足。再者,姑娘鼻翼两侧,有少许暗斑,虽不明显,却也有损姑娘的容颜。这双花白面液乃是选用上等鲜桃花与鲜杏花,先在水中浸泡七日,再除去花瓣滤汁而成。工序虽简单,然而这上等的桃花与杏花却是不易寻找,因此费了些时日。”
“既是好东西,等些时间就等些时间了。”碧桃摸了摸自己的脸,将瓷瓶接了过来:“这什么白面液当真能去了我脸上这斑?我记得我娘说过,这斑是天生的,自小便在脸上长着的。因此才为我取名碧桃,只因我家门前有株夹竹桃,那夹竹桃花开时,花瓣上便有星许的斑点。倒是我的同胞妹妹,脸上竟干干净净的,竟如这杏花一般的毫无瑕疵。”
“你叫碧桃是因为夹竹桃花,那你妹妹名字中岂不是也要有个杏花的杏字?”邢如意看似打趣,实则有意。
碧桃脸色果然变了变:“乡下丫头,名字总少不了花呀叶呀的,不比如意姑娘这名字来的吉祥。对了,你还没给我说这东西如何使用呢。”
“碧桃姑娘可真是心急。”邢如意淡淡一笑,掩住了眼底的冷意:“这双花白面液用法极是简单,只需每晚洁面后倒出适量的液体,加温后用纱布蘸汁擦脸即可。若是长斑处,可多擦一些,虽不敢保证可帮姑娘去了这脸上的斑斑点点,却也可淡化,不至让姑娘容颜受损。”
“当真有你说的那么神奇吗?”碧桃从鼻腔处发出声音来。
“桃花自来便是美容圣品,能令人有好颜色,杏花则有补中益气,祛风通络的作用,能去掉脸上的黑气以及斑点。姑娘若是不信,也可去问季胜堂的刘老爷,这桃花与杏花也是药材,可入药的。”
“听你说的头头是道的,我暂且就先用着,若是不灵,我可要找你退还银子的。”
“若是不灵,不必碧桃姑娘来找,我自当上门送还姑娘银子。”邢如意说着,又是盈盈一笑。
“这姑娘的娘倒也是个会起名字的。”碧桃走后,狐狸轻轻一跃,跳上了邢如意的肩头。见邢如意侧目,微眯着狐狸眼,从其肩头跳到了柜台上,扫着碧桃的背影连连摇头:“哎,我说小如意,你怎么不直接使那夹竹桃花制成白面液,如此才算得上是契合。”
“你怎知道我没用。”邢如意轻哼一声,作势要去揪那狐狸尾巴。
“你很爱我的尾巴吗?要不给你抱着睡?”
“色狐狸!”
“究竟是我色还是你色?”狐狸挑眼:“分明是你老想揪我尾巴,占我便宜来着。”
“人与狐狸,果然不是同一界的生物。”邢如意伸出食指在狐狸跟前晃了晃,却又忍不住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小屁孩儿那般,得意的在狐狸面前邀功:“夹竹桃花有毒,就算那碧桃不知道,旁的人总是知道的,所以我才选了桃花,不过暗中也搀了不少的夹竹桃花粉而已。”
“你这是不是叫腹黑?”狐狸眯了眼。
“错!我这叫最毒女人心。”邢如意得意的抬着下巴:“说起来,也怪这碧桃和红杏的母亲,这两个姑娘明明就是一母同胞,偏性子天差地别。一个精于算计,心思歹毒,连自己的同胞妹妹都要害死,一个大度善良,明知道自己所有的不幸都是这个亲姐姐造成的,还能选择既往不咎,宽容谅解。没奈何,只能我自己做回小人了。作孽之人,天不追究,我追究。来,小狐狸,快夸夸我。”
“切!”狐狸低头,兀自欣赏自己貌美的爪子。
“臭狐狸,夸人家一句正义使者会死啊。”邢如意气呼呼坐到凳子上,继续碎碎念:“我原想着,就算那红杏再善良,再大度,总会留些怨气吧?毕竟她孩子也没了,人也给害死了。结果好嘛,等我把杏花摘回来一看,除了一点点的小遗憾留在花瓣上,连一丁点儿的怨念都没有。你说,你说这是不是不符合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基本定律。所以,我只能自己动动手脚了。”
“你说红杏留在花瓣上的是遗憾?”狐狸抬了头。
“嗯,是啊,是遗憾。”邢如意双手托着下巴点头:“我从未见过这么天真,这么傻的姑娘,她自己的亲姐姐都把她害的魂归黄泉了,她居然还在遗憾,遗憾临时之时没有亲口对她姐姐说出原谅的话。她担心,日后她姐姐,也就是那个碧桃会因为今时今日的事情心怀愧疚,寝食难安。你说她傻吧?能狠下心来害她的人,怎么可能内疚。所以,我搁了夹竹桃花粉,让碧桃恶心、呕吐、食欲下降,最后变成小呆瓜,在这世上孤单凄苦一世,充分理解什么叫报应。”
“既如此,你又何必放入杏花?没有怨念,也就没有了任何的意义不是?”狐狸打了个瞌睡,将脑袋凑过来,枕在邢如意胳膊上。
“谁说没有?”邢如意也趴了下去,脸紧挨着狐狸脑袋,眼睛看着门外来来往往的路人:“我要让红杏的遗憾一点点侵入碧桃的血管里,让她无数次的在梦中看见红杏的脸,听到红杏对她说原谅。你知道吗?对于罪大恶极之人,最怕听见的不是别人说恨,而是说不恨,尤其当她发现镜子里的自己越来越像红杏时,她会更加的害怕。”
“她们本是双生姐妹,像也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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