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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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姓李,名叫李四,与你不同,没有什么丰功伟绩,一辈子只是在洛河上泛舟渡人,在阳世被人称作船夫,或者船家。他没有别的身家,全部家当也只是那一条破船,每日所挣,也不过让家人勉强度日。可他一生,却救了72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失足落水的,也有自个儿轻生的。这人生最后一件事,也是为了救人,只是那人虽获救了,他却因为体力不支,加之陈年旧疾,来到了阴司。”孟婆说着,长袖又是一挥,在李泰的眼前又显出一副画面来:“李泰,你可知道,他救下的这个年轻人是谁吗?”

李泰看着画面中央,是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年轻男子,看相貌,只是平凡如斯,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

“他是下一任的兵部侍郎,与你不同,他是一位好官!”孟婆说完,手一挥,那画面便消失不见了。李泰站在一旁,心中五味杂陈,着实有些不是滋味。

此时,又来了一家大小四五个哭哭啼啼的枉死鬼,一边哭,一边骂:“都是丧尽天良的贪官,把修葺河道的银两给贪污了,害得洛河发水,生生的将我们给淹死……”

他们一边喝孟婆汤,一边不停的咒骂。

李泰实在听不下去,就插嘴说:“洛河发水,也不是我朝我代的事情,为何别人能逃,你们却不能逃,说白了,还是你们自己的逃生本领不够,关当官的什么事?再说,你们看见当官的贪污银两了?”

“十年县官,九年贪官,剩下为官头一年想贪不敢贪。嘴里念着清廉,上下口袋却全部塞满,这就是你们当官的众生相!”说话间,那些人也喝完了孟婆汤,上下打量了一下李泰的服饰装扮,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也是个贪官,别问我们怎么知道,隔着十里远,就能闻到你身上的味道,满满的贪欲和铜臭,你敢说你没贪吗?”

李泰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辩驳什么。是的,他也是贪官,而且他认识的官员中,没有不贪的,只是贪多和贪少的区别。他也知道,其实老百姓,是不在乎他们是否贪钱,只在乎他们贪了钱之后,是不是给老百姓办了事儿,哪怕只是那么一丁点儿的好事。

那些人走远了,可嘴里仍旧骂着什么“断子绝孙、五马分尸、天打雷劈”这样的字眼,听得李泰心惊肉跳,越发的无地自容。他思索了好半天,才将手伸到孟婆跟前,想重新要一碗孟婆汤,可孟婆却摇了摇头。

“李泰,人活一世不像是在阳世下棋,败了还可以重来,甚至可以无赖的悔棋退一步。我这孟婆汤,虽不珍贵,可每人只能得一碗。你的已经被你泼掉,剩下的只能看你的造化了。这奈何桥,你可以径直走过去,中途若是不掉,那证明在你前世的修行中,还有一丝造化,若是掉下去,落在忘川之中,就会立刻变成一条见食而不见钩的饿鱼,被阳世的人钓去宰割烹食。当然,就算你变成了鱼,再回阴司,还是要受十八层地狱之苦,因为这都是你今生所欠下的债,该还,也是必须要还的。”

孟婆说着,让开了身子。李泰看见了孟婆身后的桥,那是一座用白玉铸造的,看起来十分平整的,没有什么机关和障碍的桥。依稀的,他似乎听见了阳世的打更声,马上就要到五更天了,于是只好抱着侥幸心理急忙忙又忐忑不安的踏上了奈何桥。那知,走到桥中间时,那桥忽然晃动起来,白玉石头滑溜溜的,一个站不稳,竟滑落进了河水里……

李家卧房中,刑如意蹑手蹑脚的进来,狐狸紧随其后。

刑如意先是走到床前,试了一下李泰的鼻息,然后回头冲着狐狸说了句:“死了!”然后又轻手轻脚,走到梳妆台前,将那盒名为“魄”的胭脂收到袖口中,对着狐狸眨巴眨巴眼睛:“好悬!之前我还怕这李夫人不会用这胭脂,怕这李泰不会跟夫人亲近,怕他在梦中一直跟孟婆僵持,死活不上奈何桥,怕他听见打更声,就转回阳世来。谁知,他僵持半天,还是心虚的踏上了那桥。”

“为何不直接勾他的魂魄?就算阳寿未尽,也能叫他做孤魂野鬼!”

“那样,岂不是太便宜了他。这幽冥地府,寻常恶人,去一次就行了,像他这样的,得去两次!”刑如意伸出两根指头来,在狐狸眼前晃了晃:“我呢,也总算是帮胭脂和左天佑讨回来一个公道。”

话音刚落,房中竟虚虚的显出两道人影来,正是胭脂和左天佑,他们互携双手,微微笑着,冲刑如意道谢。刑如意点点头,那两道影子也随即散了。

“他们会去哪里?”刑如意问着狐狸。

“天大地大,四海为家,总之不问生死轮回,他们总归是在一处了。”狐狸答着,点了点刑如意的鼻尖。“李泰呢,他会如何?”

刑如意歪着头想了一下:“这会儿,估摸着该到了奈何桥边了!”

“你说,他会不会还将孟婆汤打翻?”狐狸轻挑眼尾。

刑如意与他对视一眼,捂着嘴笑了。“要不,咱们去围观看看?”

“算了,幽冥地府,你还是少去的好!”狐狸摇摇头:“你还没有告诉我,这胭脂,你是用什么东西做的?”

“招魂铃的铃铛碎片以及左家老奴的骨头。”刑如意说着掏出那盒胭脂来:“只要那李泰轻轻沾上一点,魂魄立马会被勾到阴司,而且冥王还不能怪罪我,因为与我无关啊。”

“你啊!这点小滑头,那个鬼怎会不知?”狐狸宠溺的摇摇头,他口中的那个鬼,指的就是冥王。

幽冥地府,奈何桥边,李泰看着卖汤的孟婆,心说:“我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正文 第121章 鲫鱼白玉汤(1)

鱼说:“你看不见我眼中的泪,因为我在水里。”

水说:“我能感觉得到你的泪,因为你在我心里。”

人世间的爱,无非就是鱼与水之间的情感。

十月末的洛阳,碧空如洗,凉爽舒适,空气中俨然还留着一丝桂花的香气。在李四娘家的后厨里,刑如意自水缸中挑选了两尾鲫鱼,开膛去内脏,去鳞去鳃,然后将其洗净,用盐和料酒稍腌待用。

李四娘在一旁看着,啧啧称道的同时,还不忘解释着:“我也没想到,这个时候,居然会有人来我这店里点什么鲫鱼白玉汤,我原想推辞来着,可那人是认识的,也是个可怜人,于是这心呐,就有些狠不下来。你说,我李四娘做酒还行,可这做菜,实在是拿不出手。幸好,如意你会,不然我这台面可就下不来了。”

“哪有四娘你说的这么严重!我不也一样,只会调调胭脂,做做菜。”刑如意嘴上说着,手下的功夫却是一点儿都没有耽搁,将豆腐切成1厘米厚的块儿待用,铁锅烧热,放入少量油,将鲫鱼放入,不一会儿的功夫,就煎至两面呈金黄色。

李四娘抓了一把小葱,递给刑如意:“谁说你刑如意只会调调胭脂,做做菜,我可知道,你还会给人看病,还会驱邪捉鬼,总之,你是这世间顶顶厉害,也顶顶神秘的姑娘。”

“再顶顶厉害,不也是你四娘的合作伙伴,不也被你抓来当长工给你做菜?”刑如意笑着,将小葱切碎,随意的撒在鱼上,又搁了点儿姜,加入5碗左右的水,加盖后用火煲煮。

随着噗呲噗呲的声响,空气中也蔓延出食物的香味儿来。铃铛垂涎的吸了口气,摇了摇如意的胳膊:“铃铛也想吃!”

“好,待会儿让你嫂子给你做!”刑如意刮刮铃铛的鼻子,将做好的鲫鱼豆腐汤盛出来,交给李四娘:“好了,去送给那位客人吧!”

李四娘点点头,端着鲫鱼白玉堂去了前厅,刑如意净了手,也跟了过去,想看看这点鲫鱼白玉汤的究竟是什么人。这道菜,虽然简单,却有着极好的寓意。纯白的豆腐,象征男女间纯洁无瑕的爱情,戏水的两条鱼,象征了男女之间的欢愉,喝这道汤,若是在一个应景的日子,还真有些情趣盎然的意思。

前厅里,靠角落的地方,坐着一名老妇人。看外表,估摸着的有六七十岁,可古人显老,实际年龄或许才四十出头,不到五十。妇人的旁边,还站着一个年轻人,二十出头的模样,五官英挺,眉宇间还带着一股子正气,从两人相处的模式来看,应该是对母子。这鲫鱼白玉汤就是这老妇人点的。

刑如意原以为点这道菜的就算不是一对年轻的夫妇,至少也会是个多愁善感的少妇,因此在看见这名妇人时,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失望。可就在她想要转身,折返后厨时,眸光一扫,忽然看见那老妇人身后似隐隐约约跟着一道影子。

耳朵里,也传来老妇人与李四娘的对话:“辛苦四娘了,老妇人知道,我这要求着实有些过分,可二十多年前,我就是在这里,吃的这道菜。虽然,那时候做菜的不是四娘,这里也还不是酒肆,我可这心里,始终固执着,惦念着。”

“老人家不必介怀,四娘也听过,说是在四娘之前,这里还曾有过两任主家。这第一任,是个卖米粮的,后来遇到灾荒年,又赶上战乱,铺子一下子就倒了,于是转手给了第二任主家。这第二任主家,是一对打鱼的夫妇,丈夫擅长打鱼,也擅长做鱼,于是夫妇两个就将这米粮铺子改成了鱼庄,平时里既卖鱼,也卖跟鱼有关的饭菜,生意好的不得了。我爹娘年轻时,也是这里的常客。”

“是呀是呀,那时候生意是很好的。”老妇人眯着眼,似陷入了沉思:“那个人,很会捕鱼,也很会做鱼,不管是大鱼、小鱼,到了他的手里,总能变成各种各样好吃的饭菜。我从未见过那样灵巧的双手以及那样灵巧的心思。”

“那后来呢?”李四娘隐隐约约猜测到了什么,她小心翼翼的问着,却见老妇人低头沉默了。

“四娘勿怪,我娘她近些日子总是如此。”年轻人拱手,接过四娘手中的鱼,又亲自盛了一碗,放在老妇人的跟前:“娘,您尝尝看,是否是您想吃的那个味道。”

老妇人点点头,吃了一小口,眼泪跟着淌了出来。

“娘,可谁烫着了?”年轻人紧张的问。

老妇人摇了摇头,起身:“贤儿,咱们回去吧!有劳四娘了,这鱼很好吃,只是再好吃的鱼,都不是那个人做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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