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他们眼前就有一个。
「我知道你不爽你哥。」江逸颖不可置信地说,放下讲义,双手在桌上交叉把着手肘,上身前倾,「可是你有认真想过吗,海鸥?」这是小事,为了这种芝麻绿豆大的事情搬出来,她认为徐思研太衝动又不讲理。
「就是想过,我才搬出来。」
「海鸥‧‧‧‧‧‧」江逸颖还想劝他,但徐思研做出打住的手势,明显心意已决,而且强硬得不打算后退。半步他都不会让。
本来轻盈的气氛因为徐思研的决绝而陷入凝滞之中,空气重得比讲义上文诌诌的句串更让人感到沉闷。他们的沉默在一片或讨论或聊天的轻松感中如此格格不入,意外地吸引人注意,旁人以为是小组内部发生争执,虽然好奇,却不敢轻易靠近介入。
「你要不要吃?」不远处传来陈乐洋总是很愉快的声音。徐思研皱了皱眉,支着下巴往陈乐洋那个方向看了过去。陈乐洋正拿着一包洋芋片跟其他人分享。只见他从这桌又走到那桌,跟每个人都聊上几句,连不认识的学弟妹都分到了一点他的友善,接着他笑瞇瞇地走来,像隻温和的萨摩耶犬。
「你们要吃吗?」
江逸颖率先回神,露出笑容也松了口气,「好啊,我要、我要。」
「你有可以装的东西吗?」
「我有卫生纸,放在上面就好。」江逸颖从放在旁边椅子上的包包里抽出一张卫生纸,放在桌上铺平。
「四个人‧‧‧‧‧‧」陈乐洋倾斜包装,慢慢抖出一片一片咸香的饼乾,「如果够了就跟我说喔。」
「我不吃。」徐思研突然开口。陈乐洋的手一顿。
陈乐洋转头看他,「真的不要?」他还是笑笑的,眼睛里装着期待。
徐思研摇头。
陈乐洋期望落空地抿了下嘴唇。
卫生纸上叠了十几片洋芋片,江逸颖喊了停。陈乐洋没有马上走向下一桌继续他的分食活动,眼巴巴望着头低低不知道在看什么的徐思研,然后伸手碰了碰他的肩膀──徐思研受到惊吓一样猛力抬头,眼镜镜片后浅褐色的眼睛瞪得老大。他看着也被他的反应吓到的陈乐洋,收起惊讶的表情,嗓音变得有点冷硬:「干嘛?」
陈乐洋虽然也被吓了一跳,但是脸上的笑容一点都没变,「你真的连一片都不要吗?」
徐思研再次拒绝,口气坚定:「不要。」那不是生气的声音,但太拒人于千里之外。
因为陈乐洋而好了一点的气氛,又像结冻一样,变得冷冰冰。陈乐洋看着面无表情的徐思研,脸上的尷尬完整显现。他不确定自己接着应该要怎么办,走开继续分送饼乾吗?他是想继续跟大家分享的,但是他也没办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而这件事显然并不影响徐思研。午餐时间的鐘声在此刻响起,他飞快收拾好桌面上的东西,从椅子上起身,视线从呆站在原地的陈乐洋身上飞鸟般轻轻掠过,彷彿他的存在只是虚空,移动到僵在座位上的三人身上,「我们去吃午餐吧。」
「海鸥你干嘛这样啊?」江逸颖小声地说。没理睬她,徐思研看了看三人面前杂乱的桌子,逕自说:「我先去学餐佔位子喔。」他揹上背包,挥了下手,头也不回地离开系办。
陈乐洋终于开始重新运转,他露出被刺伤而有点难过的表情,「我做了什么惹他生气了吗?」
「没有啦,他只是心情不好。」何濬宇尷尬地搧搧手,「抱歉喔乐洋,你不要放在心上,他没有恶意,大概吧‧‧‧‧‧‧他就是那种脾气很怪的人。」
陈乐洋没生气,接着露出担心的表情,「心情不好?他怎么了?」
「小事情啦。我都不知道他这么玻璃。」何濬宇耸了下肩膀,把充当笔记本的碎纸塞进用到变得有点雾雾的透明资料夹里,「他的麵包被他哥吃掉了,他一气之下就从家里搬出来了,很不可思议。又不是说真的处不来或跟家人感情很糟。就为了一个麵包耶。」
陈乐洋彷彿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
江逸颖仰着头说:「我待会帮你骂骂他,明明你是好意。」
「没有关係,我不介意。心情不好的时候难免会这样嘛。」
陈轩恆感慨似的摇了下头,「你跟他个性差好多。海鸥真是‧‧‧‧‧‧」
陈乐洋好奇地问:「你们为什么叫思研海鸥啊?」
提起这个,三人终于自然地露出微笑。江逸颖问:「你有看过海底总动员吗?」
「有啊。」
「你记得那些一直叫『我的我的我的』的海鸥吧?徐思研就很像那些海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