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1 / 2)
殷景吾走过来,将她一并笼罩在伞下,脸容僵冷如木石,没有半点波动,只是提了提嘴角:“我很高兴,你找到了我。”
阿槿垂着头,因为过于紧张,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神官这副冷冷的模样,着实不像是很高兴的样子。她盯着手腕上生着温润光泽的神镯,声音发涩:“这是我应该做的。”
殷景吾如若未闻,抬高声音,重复了一遍:“真的很高兴。”
阿槿盯着他的脸,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神官的眼底似乎有玉石裂冰般的暖意,向来清冷的声音也温软几分,宛如咕嘟冒泡的温泉。她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容,捂住不停起伏的心口,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凑上前去。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居然已经不由自主地贴上了对方的唇,冰冷的温度颤栗到心底。阿槿微微地苦笑了一下,这大概是此生离神官最近的一次了吧,不论之前还是此后,他都是山巅云端的人,清冷高华而遥不可及。那就,让她最后就放纵自己小小的私心吧——她抿起唇,蜻蜓点水地一触即分,然后摸着唇翩然后退,再也不敢看对面人。
殷景吾目光清湛有神地凝视着她,神色并没有多少被突然亲吻的错愕惶恐,阿槿瞥了一眼,心沉了下去——果然,神官对这些莺莺燕燕的小儿女情感还是无动于衷么?早该是意料之中的,他本来就一心修行,无意于此。
正黯然神伤中,她忽然听到殷景吾问,简短的一句有如惊雷:“你喜欢我?”
阿槿僵在那里,一时间反复掂量,不知道究竟是承认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她先前分明打定主意,一定要凭借后天神镯和皇天碧鸾之间天作之合的关系,去努力打动神官的,可是如今看到神官的模样,她却又深深迟疑了——这样一个人,那么好,万物不萦于怀的超然模样,他断然不愿意背负皇天碧鸾的使命为帝王的,自己又怎能因为一己之私,而将他纵身拉下神坛?
明明很短时间之前,她才弄明白自己是真正喜欢这个人的,可是到了现在,那些沉甸甸的情感压在心头,几欲喷薄而出——她终于意识到,她已经喜欢这个人很久很久了,也许从一开始就是了,她喜欢到心都疼了,只希望那个人一切都好。
“不喜欢。”这句话在唇边掂量了半晌,终于无力地滑落。阿槿颓然地垂下头,熄灭了手腕间神镯的光华,然而,下一刻,她的手却被抓住了——
殷景吾手指收紧了,凝视着她的眼瞳充满了冷意和压迫,声音冷如风送浮冰:“你既然不喜欢我,你亲吻我做什么?”他毫不客气地捏起少女的下颌,动作是从未有过的凌厉肃杀,“你想始乱终弃吗?”
正文 第161章 风花不记年其二
“噗”,尽管心事重重,阿槿还是忍不住笑了。神官一脸冷漠地讲出“始乱终弃”这个词实在是太令人意外,细听去,他的语气好像还有几分……几分委屈?
阿槿被吓了一跳,甩甩头,像是要把这种奇怪的念头甩出脑海:“神官,‘始乱终弃’这个词不能乱用的,况且我也没有对你‘乱’,也没有对你做什么呀,我……”在殷景吾的注视下,她的声音愈发低微下去,仿佛忍无可忍一般,终于提起嗓子喊了一声:“喂,我就是喜欢你怎么了?什么始乱终弃,我不但要乱,而且我要始终不弃!”
“管你喜不喜欢我,反正我就是要赖上你了!你赶也赶不走,况且,皇天后土是天作之合,夙世姻缘,连老天都在帮我!”
她被自己难得的爆发吓住了,低下了头,然而,她偷眼觑着神官,发现他居然笑了!他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样子其实很好看,像个豆蔻少年,阿槿猜测,他们当初四人结伴同行世路时,殷府的小公子也曾这样笑过,而后来就再也没有了。
“神官,你不要用美人计啊!”阿槿嘀咕道。
殷景吾原本眉目生得极好,眼瞳一如黑青玉,一如蔚蓝石,碧墨一般敛着浅光,只是他平日气质太强,地位也太高,很少有人能直视他的面容,一般便也忽略了他容貌甚美的这个事实。此刻他笑起来,眼底流镀着一层月华,让人沉溺深陷。
阿槿僵住了,她觉察到殷景吾单手揽住了她,手指停在祈宁剑上,不知道是单纯为了抱她,还是为了拔剑。从她这里偏头看,恰好看见神官苍白的面容上染上丝丝缕缕的绯意,阿槿一顿,心中浮现出一个念头,顿时大喜:“神官,你是不是也有点喜欢我?”
“叫我殷慈。”殷景吾淡淡道。他解下了祈宁,但仍旧没有松开抱着少女的那只手,反而似乎揽得更紧了些。
阿槿主动勾住他手指,然后得寸进尺地根根紧扣,自己也贴过去,轻声道:“我想过千万种可能,但都没有此刻好。”他们灭了灯,入眸只有一片黑漆漆的,她看不清对方的脸容眉目,却能感受到令人安心的温度盘桓在上方。
殷景吾没说话,似乎微微语塞,在阿槿看不到的地方,他手指动了动又收了回去,一个还没成型的晕眩法诀就这样打散了。也只不过是片刻温存,他的理智便又回炉,无声地叹息着。
他忘不了,方才在幻阵里看到的是怎样一番场景。那果真是最可怕的幻阵,在全部的真实中混入一点假,叫人无从分辨——那完完全全地溯洄了他和林望安的所有过往,而后来,便是他一个人的长路,幻阵里说,他持着皇天碧鸾成为了世俗的至高统治者,可是那后来……后来就只有空空荡荡的山河永寂四个字。
人世繁华,高不胜寒,山河永寂。
殷景吾因为游离于世外,常能轻易洞彻人心,他猜测,倘若这些真的都是对于帝王血脉的考验,那么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关,就是考验内心,是否能承受这般孑然清冷、山河永寂的孤独。他并不想成为什么帝王,所谓的帝王血脉也并非他所想所需,他不过是打算在动荡终结平息之后,重归平逢山清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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