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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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牙子犯了难,他明明干着伤天害理的买卖,却觉得自己在行善积德,以后死了是要被封个天官儿当的。

他对鹊娘的娘说的那一番狂言感到滑稽,他好心肠地交代起了鹊娘以后可能的去处,他笑嘻嘻的,耐心地说:“她大嫂,大户人家可不敢收您闺女!”

鹊娘她娘一下慌了,银子还没到手,她可打听了卖到大户人家和小户人家的钱不一样多。

“窑子里好啊,有吃有喝的,还能睡荤觉。”人牙子说着话,眼珠子往鹊娘她娘领口开叉的地方钻,“她大哥走了这么多年,嫂子这些年都是睡得素觉啊?嫂子痒不痒啊?”

她娘早就没皮脸了,鹊娘是早就舍弃了的,她能换来更多的银子就是她的作用。甭管人牙子说什么,她的一张脸都笑称菊花。

她说:“可不能让她去弄了妈妈的地儿,她这一张马脸,回头还不得把客人都吓跑了。”她心悬了起来,往窑子里卖,价儿就贱了一半。她是早就算好了的,卖去给大户人家当丫鬟的钱,刚好够她买开春的种子和请长工,种地有粮食才能交税,交了税才有余下的银子好去买粮食养那一窝的兔崽子。

她男人死了五年,可是她还是下蛋似的一个一个生,村里头闹饥荒,她一个寡妇婆婆娘家都没了人,地被别人占了,男人走得时候她大着个肚子,她要是守节,肚子里的娃,还有鹊娘和大娃都得死。

有人上门,不是揣着一把糙米面子,就是一袋儿高粱沫儿,顶天儿一带细面粉,够鹊娘一家人吃三个月。

她还把之前被人抢走的地儿也挣了回来,可就这样,鹊娘的大哥还是饿死了,鹊娘记得那天她抱着她娘做好的面疙瘩汤,颠颠儿跑到他大哥面前。

她还听得见她大哥咽唾沫的声音,他躺在草垛子铺的床上,家里唯一一张床得等客人来,留给客人和她娘用。他大哥动一下胳膊,身子下头的草就噼啪地响,她把那碗面疙瘩汤递过去,草垛子一点儿没动静。

“大哥?”

大哥说:“你吃,你吃。”

鹊娘往他嘴里灌,他饿极了,下巴像是漏了洞,汤汁儿灌进去多少,就流出来多少。

鹊娘摸着他就是摸骷髅,她大哥说:“吃不动了。”

她还灌,她大哥眼睛突然一亮,身子直了,对着头顶喊了声:“爹!”

鹊娘的大哥就这么死了,然后她娘肚子里生出来没几天的娃娃也饿死了,村里到处闹饥荒,来睡她娘的人也拿不出东西来,可他们越饿,就越馋,一天来三道儿。

有一回鹊娘挖到一块烂了发臭的肉,从野狗洞里找来的,野狗吃了一半埋起来想留给狗崽子吃的,她偷了回来欢快地跨进门槛喊:“娘,今儿咱有肉吃了!”她娘没说话,一个光着膀子的老头躬着腰出来,他瘦得很,浑身的肉往下坠,一走,肉就跟着晃。

他往鹊娘扑了过来,鹊娘尖叫起来,然后她娘举着把镰刀杀了出来,她娘身子还光着,她拿着刀冲老头挥舞:“敢动我丫头试试!”

老头呸了一口,把浓痰吐到鹊娘身上,转身进去穿衣服,顺便把带来的那一袋掺了一半儿土的小麦面重新带走了。

鹊娘心里头知道,老头瞧上的是她手里那块烂了发臭的肉,不是她。

后来那块肉她们也没吃成,她娘说是人肉,不知道野狗从哪个山头里扒出来的坟。

第九十五章治病郎中

到处都在打仗,熬过了这次饥荒,刚交完税,上头的人又换了,又得重交。鹊娘听说人牙子到处再收人,二钱银子一个,女娃比男娃贵三百吊铜钱。

饭桌上她说:“娘,你卖了我吧。卖了我给小弟小妹买白面粉吃。”

她娘筷子一撂,巴掌就挥了过来:“老娘养不起你了,山鸡窝里养出个金凤凰来,你是瞧不上咱这土炕了,要去大户人家做少奶奶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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