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1 / 2)
许是燕飞太过激动,把飞飞勒得太紧,飞飞不满地挣脱了他的怀抱,拍着翅膀咯咯飞走了,他拍掉脸上的鸡毛骂了句不识抬举的畜生,又道:“我们知道她那天没受伤,但宫里的人并不是这么说的,我听丹阳的意思,御医诊断安贵妃受了内伤,所以才会吐血不断。”
淼淼的眉头不由邹起,燕飞摸着下巴狞笑道:“你说,是不是你的心上人暗中捣的鬼呀?安贵妃死了,晋王就得守孝一年,你们自然成不了亲。啧啧,真是看不出来啊,越王原来是只披着羊皮的狼啊,这一招果然够绝。哎,六水……你上哪去?”
田氏最近严禁淼淼外出,但淼淼不管了,匆匆换了一身男装从院墙翻了出去,心里只想着见越王一面。可惜到了越王府,夏至却告诉他,越王进宫了。
乌金西沉,太阳洒下最后一抹余辉,映月宫的宫人开始在各处挑起宫灯,唯独安贵妃的寝宫,只点了一盏极小的羊角灯。只因贵妃娘娘前几日开始吐血后,不知为何特别的怕光,连白天也要宫人拉起重重帷幔遮光,偌大的寝宫看着阴阴森森,有种莫名的凄凉。
李昀跪坐榻边,静静看着躺在榻上的安贵妃。许是连日吐血,东西也吃不下,不过短短数日,她原本圆润光滑的脸颊,如今深深凹陷,以致两边颧骨高得有些突兀,两眼也因眼眶的凹陷显得大而无神,整张脸如蒙了一层细薄的灰,晦暗无光,一如她此时的眸子。
她似是知道自己快不行了,用极低的,嘶哑的声音艰难地叮嘱着李昀,“……丹阳,这丫头虽没心没肺,可她也是最单纯的一个,若是将来……她遇上自己喜欢的男子……你无论如何,要成全她……”
李昀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没有流泪,也没有劝她不要多想,冷静得连自己都有点意外,只是胸口有股难言的哀痛,似潮水般一阵阵拍打着他,他微微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安贵妃艰难地扯起嘴角一笑,忽然朝他伸出手来。李昀一怔,终是伸出手,缓缓握住她的手。
她虚弱地道:“还有一件事,昀儿……你一定要答应我。”
记忆中,自己已不知多少年没与她亲密接触过,最后一次让她抱自己,是五岁,还是六岁?如今握着她的手,李昀忽然发现,原来母亲的手竟是这般软弱无力,他闭了闭眼,沉声道:“你说。”
“团团,放过他……”似是怕他生气,她用力握着他,断断续续地道:“你很奇怪是吧?我居然会为他求情,别说你……连我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我明明……是个坏母亲,我明明不想让他好过的,可我……这几天一闭上眼,总是想起他小时候,缠着我抱他,朝我要吃的,要我给他讲故事的样子……”
她忽然一阵剧烈的咳嗽,又吐出些血沫来,李昀忙替她擦拭干净,又在她背后推宫过血,“别说了,你该睡了。”
安贵妃生怕他要走,用力揪住他的袖子,“不,昀儿,你让我说完,我今晚不说……怕是没机会了。”
李昀喂她喝了口水,她又道:“我以前一直想,若是……若是什么都没变,团团一直像以前那样,什么都听我的,那该有多好。那样的话,他就不会和你争,他还是那个听话乖巧的团团,还是丹阳的好哥哥,还是你的好弟弟,那样多好啊……一定老天觉得我太贪心了,要惩罚我……”
李昀眸中尽是恨意,低声道:“我从不信天,你如今弄得这样,都是有人背后捣的鬼。”
安贵妃喘着气,急切地道:“不是团团,别问我为什么,我就是知道,那个人……不是团团,昀儿,你答应我,放过他,至少……别要他的命……”
李昀用力咬着唇,既没答应,也没不答应。
窗外秋风飒飒,呼呼地吹进殿中,扬起角落的帷幔,帷幔后,李忆的手紧紧攥起,骨节因太过用力而泛起青色,他仰起头,用力瞪大眼睛,以免眼泪滑落。
作者有话要说:快完结了,更新有点慢,请见谅
第101章 悲秋
殿中一阵沉寂。
李昀默不作声, 只用力握着安贵妃的手, 她不舍地看着他, 双眼渐渐无力地垂下。李昀蓦地一惊, “母妃!”
安贵妃复又睁开眼, “没事, 我只是累了,想睡了。” 她自嘲地笑笑, 他还没来, 她怎么能死?
李昀长长舒了口气, 忽听殿外宫人拖着长长的嗓门报皇上到。他剑眉一挑, 自安贵妃病倒以来, 皇帝只在第一天来看过她,之后只是问一下御医她的病情, 再没来过。
安贵妃的眸子一亮,咯咯笑了几声, 只是这笑带着无尽的凄凉,“你父皇……终于肯来了。”
须臾,皇帝的步辇到了门, 在近侍的搀扶下缓缓走了进来。
李昀跪下, 声音无波无澜, “孩儿恭迎父皇。”
皇帝嗯了一声,“晋王辛苦了,朕这几日精神不佳,没来看你母妃, 她可好些?”
李昀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垂眸看着龙袍的衣摆,沉声道:“不太好,父皇一向对母妃宠爱有加,想是有很多话要对她说,孩儿先退下了。”
皇帝又是嗯的一声,也没看李昀,待他出去,又命所有人退下,这才缓缓走到榻边坐下,柔声道:“爱妃,朕来看你了。”
安贵妃抬手,掖了掖鬓角,眸子里波光流转,“臣妾装容不整,还请皇帝恕罪。”
皇帝不在意地笑笑,“在朕眼里,爱妃还是那么漂亮,一如当年邂逅时。”
“当年邂逅时……”安贵妃微微一怔,双眼定定地看着罗帐,似在追忆当年的那一次邂逅,声音一如既往的软糯酥甜,“臣妾还记得那一年,城外十里坡上的玉簪花开得那么的灿烂,臣妾看累了,不小心在树下睡着了,醒来时,皇上就坐在臣妾面前定定地看着人家,可把臣妾吓坏了,还以为是哪来的登徒子……”
皇帝轻轻握住她的手,似也沉浸在美好的往事中,“那时朕正和好友在十里坡游玩,忽见一美人枕花而眠,还以为是天上的仙子贪玩,偷下凡间,一时竟不觉看痴了。当时朕就想,就算是天上的仙子,朕也要她永远留在凡间,留在朕的身边。”
安贵妃苍白的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然而皇帝又道:“朕当时还想着,自己何其幸运,连天上的仙子都被朕的真情打动,与朕缩双栖,不惜伤了皇后的心,也要留她在身边。后来朕才知道,原来朕的好哥哥府里有位宠妾,特别钟爱玉簪花,哥哥为了讨她欢心,命手下门客网罗了天下所有名贵的玉簪花品种,专门为她建造了一座玉簪园。”
安贵妃脸上笑意渐渐敛去,“说到底,你还是介意我的过去。可你明明知道,当初我和你一起时,我还是完璧之身……”
皇帝的鹰目也是一片冰冷,“是啊,他处心积虑地把你送到我身边,自然要保证你的完璧之身,不然你怎么能取信于我,为他盗取情报?再从那条秘密通道进入东宫,与他幽会?”
“我……我没有……”安贵妃的凤眸涌起恨意,睁大眼睛看着皇帝,“没错,初时我确实有把你的举动告诉他,可后来……我发觉自己心里最爱的那个,是你不是他,便再没有替他做任何事,这么多年来……我自问对你一心一意,呕心沥血,为了你,我不惜……康武之变那一晚,太子府里的龙袍就是我偷偷放进去的……”
她说得太过激动,以致又是一阵咳嗽,血沿着嘴角滑落腮边,皇帝无动于衷地看着她,冷笑着道:“那朕还真是得谢谢爱妃你了,要不是爱妃临阵倒戈,朕当年也不能一下扳倒我的好哥哥。世人说得好,最毒妇人心,爱妃的心……果然够狠,也是,都说儿子多俏母,没有这样的母亲,也生不出晋王那样的好儿子来。”
安贵妃一惊,“你……你不会真的以为,昀儿不是你亲生的?当初搜东宫的时候,你明明知道,根本就没有什么秘密通道,西市的那出戏,全是林庭风瞎编出来的,他就是为了让你怀疑昀儿的身份,我自跟了你,从来没有……”
皇帝呵呵一笑打断了她,“爱妃这么害怕做什么?朕当然不会上林庭风的当,说起来,晋王这心狠手辣的性子,倒是与朕有几分相似。晋王好得很啊,这个儿子,手段利害着呢,连朕都快招架不住了。”
皇帝抵拳在唇边咳了一阵,叹息一声又道:“这一年多来,朕的身体大不如前了,怕是没多久好活了。爱妃可知……朕最舍不得的,是什么?”
安贵妃睁大眼睛看着他,似在辨别他话中的意思,眸中有不安,也有惶恐。
皇帝根本不需要她回答,握着她的手,脸上又是一片温柔,“朕最不舍得的,不是库房中的奇珍异宝,也不是这大好江山,而是……”他缓缓看向她,用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脸,柔声道:“而是爱妃你啊。”
安贵妃的脸霎时一阵惨白,“所以……你要我先走一步,好在黄泉路上等你吗?”
“爱妃真是冰雪聪明……”皇帝摩挲着她的脸颊,眼神柔和,呢喃道:“爱妃在朕的眼中,无论何时,都是那么漂亮,朕却老多了,爱妃不会嫌弃朕吧?你放心……朕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一定会如你所愿的。秋天来了,一年四季,朕最不喜欢的便是秋天。这秋天啊……总是有许多的悲欢离合,还好有爱妃陪着朕。”
他说着,忽然俯下身来,在她耳边低声道:“别怨朕,你不该起害他的心思。”
安贵妃的凤眸蓦地睁大,胸口剧烈起伏,猛地吐出一口血来,溅红了前襟,也溅到皇帝的脸上,皇帝抽回手,掏出帕子面无表情地擦了擦脸,再不看她一眼,起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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