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1 / 2)
只是祁承淮却未能如此。
他最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开始整夜整夜的做梦,梦见自己与人打架被打落了满口的牙,又梦见自己在跑步,不停歇的跑,路却一直没有尽头。
这样的梦来回出现,贯穿整个睡眠过程,扰得他心烦气躁,又不得不时时压抑情绪,几天下来就变得精神不济起来。
而后他又开始梦见傅琛,只是这次不同的是,在梦的后半段出现的是顾双仪,她被歹徒箍住脖颈头发散乱面目呆滞惶恐的模样,然后不同的两张脸重叠,不停的变幻,最终变作一张狰狞的鬼面向他俯冲而来。
又一夜,祁承淮从梦中惊醒,他反手擦去额上的汗,转头看向身侧睡得人事不知的顾双仪,那件事已经过去一周,她脖子上的纱布早就解了,留下的伤痕很细,不仔细看不可能看见,她的听力也已经恢复如常。
仿佛一切都已经过去,你看当事的人质如今能吃能喝能睡,好似从未经历过那一场兵荒马乱,只有他还在耿耿于怀。
祁承淮就着窗台漏进来的光,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抑郁症复发了。
只是他也未想好是否需要休息一段时间,又担心自己休息的话,管着的病人该如何处理才好。
但他亦来不及想清楚了。
这天原定是祁承淮给一个病人做冠脉造影,却没料到衣服都换好了,人也站在了台前了,他却开始手抖。
起先是以为有点紧张,便不动声色的缓解着情绪,可是等再开始时发觉并不是紧张,而是害怕。
但手术不可能就此结束或取消,于是祁承淮只好将卢主任请来救场。这台手术余下的时间里,祁承淮坐在休息室里发呆,他望着自己的双手,难以想象原来这件事给他的影响已经如此大。
大到他潜意识里不敢相信自己的医术。
那天下午卢主任和他关起门在主任办公室里谈了半天话,末了她道:“休息一阵子吧,原先你回国后就该放假的,只是我们科太忙就没让你休,你放宽些心,我不清楚你那两年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又或者只是被这次的事影响了情绪,但是承淮,双仪一个女孩子都可以撑过来,你一个大男人可不能认输。”
卢主任并不刨根问底他如此失常的缘由,只告诉他,不管是为了什么,先认输的人就成了真正的输家。
祁承淮感念她的体谅和劝慰,最终接受了她的安排,并在如此仓促的情境下将主管的病人分别拜托给几个同事,又将路文奇托付给林光峰。
此时已经是十二月下旬,再过不久就是元旦了,空气中的冷气越来越浓,寒风凛冽,他离开医院时站在楼前的阶梯下回身,仰头去看高耸的建筑。
他看不清十七楼的窗户到底是哪个,却记得窗户后的每一件摆设,即便只是休假,却也令他有了惆怅和不舍。
第七十八章
随着祁承淮休假的, 还有顾双仪。
顾双仪虽然有时候迟钝点,但却不是蠢,祁承淮的不对劲她是看在眼里的,只是一直猜不到具体的缘由。
她终于有些惴惴不安起来,害怕他会出些什么事,便也申请了假期, 因她倒霉受了伤,章主任很爽快的就批了一周的假。
此番祁承淮暂停工作, 顾双仪是很支持的,他辛苦得太久了, 一年到头都没怎么休过假, 像一台永动机一样坚守在临床一线, 对于病人、同事和学生来讲,他是足够称职的,但对于家人来讲, 他们并不需要他这份称职。
晚上祁承淮听说她也休假时,有些惊讶的望着她,“你……怎么……”
“……我是个伤号呢, 很应该休假来抚慰一下受到惊吓的心脏。”顾双仪笑眯眯的,绝口不提自己对他的担忧。
祁承淮不疑有他,倒是主动交代起次日的行程,“休息也好, 和我作伴了,只是……我明日要去关岳那里做心理辅导, 你陪我去么?”
虽然已经隐约知道他的意图,也知道不宜在此时多问什么,但顾双仪仍是忍不住有些好奇,“为什么要去做心理辅导?”
祁承淮愣了愣,随即有些欲言又止,目光游移不定,片刻后苦笑着道:“现下我还没法说得清楚,再给我几天,让我好好想想怎么跟你讲,好么?”
顾双仪盘腿坐在沙发上,怀里抱了个棒棒糖造型的抱枕,歪着头看进他的眼里,见里头情绪复杂,既无奈又委屈,还有丝缕的哀伤,她心头猛的一顿,忙点了点头。
许是情绪不高,这晚祁承淮连缠都不缠顾双仪片刻,只是裹着被子窝在床褥里,双眼有些放空,直到顾双仪熄灯,他才像是被惊醒了一样往她身边靠去。
但也只是靠着,像是幼儿寻求在母亲身边的安全感,只要知道她在那里就够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起来,顾双仪除了熬小米粥,毕竟不用去上班,她还有兴致去开火给俩人做一份鸡肉三明治。
鸡腿肉洗净去骨,加生抽、黑胡椒和适量盐调味,老抽少许上色,趁腌鸡肉的时候去洗漱,回来后将吐司放进烤箱,然后开火热锅,鸡肉进锅无油煎至两面金黄,吐司烤脆出炉,按次序将生菜、番茄厚片、鸡肉夹入吐司片,最后一切为二。
祁承淮是巡着香味出来的,看见餐桌上刚刚出炉的三明治有些惊讶,“怎么今天那么丰盛?”
他一面说一面逐样看着桌上的食物。除了小米粥熬得绵绸,配粥的小菜是一盘榨菜炒肉丝并一碟葱花鸡蛋饼,还有两个咸鸭蛋,俱是热气腾腾新鲜出炉的,只是今早还多了一份三明治和草莓。
顾双仪将刚煮好的咖啡放在他手边,一脸的惬意轻松道:“有空啊,吃个好的早饭,开启新的一天。”
祁承淮望了她一眼,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吃过了早饭后他出门去关岳那里,顾双仪到底没有跟着一起去,只叮嘱他路上注意安全就不管了。
早上十点,祁承淮将车停泊在关岳执业的诊所前,进了门,有工作人员迎上来,“祁先生早上好,关医生已经在等您了。”
他点了点头,轻车熟路的往关岳的办公室走去,等他到了门口,关岳的助手已经等在了门口,冲他笑了笑,然后推开门让他进去。
关岳坐在办公桌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问道:“你还真的被吓着了?”
省医院医生遭劫事件已经在各大媒体上闹得沸沸扬扬,没有人去打扰当事人,已经是多方角力后的结果,但却无法阻止这件事的飞速传播。
祁承淮在他面前坐下,苦笑着点点头道:“也许并不只有这一件事……”
“心魔未除。”关岳往后一靠,靠在了真皮沙发椅的椅背上。
祁承淮又点点头,“是,只是想除又不知怎么做,你知道的,我只是个治器质性疾病的医生。”
关岳看着他的脸孔,虽然因为接连的不得安寝而形容有些憔悴,但目光坦然不见焦急,他心里忍不住有些感慨,这个男人,真是一如既往的冷静。
“顾双仪出事的时候,你什么感觉?”他问道。
祁承淮愣了愣,眼底的平静被打破,好半天才勉强控制住内心的颤抖,“……恐惧,极度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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