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1 / 2)
然而,柯祺的话却没有说完,不紧不慢地还在往下说:“与此同时,宫里也该乱一乱了。他们把手伸得这样长,都伸到了我们面前,我不信他们就没有在皇上身边安插探子。只要引导着皇上发现有人窥伺帝踪,说不定皇上恼怒之下,某些娘娘就该降位了。而宫内一乱,宫外正适合我们动手脚。”
谢大的眼中慢慢显出了一些笑意。
“虽不是阳春三月,放风筝依然能叫人觉得很有趣,我们做那个握线的人就好了。”柯祺这话只说了三分,然而谢大已经彻底明白了他的算计。既然有人想要当阴沟里的老鼠,柯祺就让他们当个够!
第六十五章
放风筝的诀窍在于什么呢?
风筝之所以能稳稳地飞在天上, 是因为有人用线操控它们,而这需要技巧。只从对线的控制这一点来说, 当风力不济时,需要快速向后收线, 给予人工加风;当风力突然转强时, 则需要迅速放线。
如果把那些藏在暗中算计的人比作是老鼠, 那么柯祺想做的就是把老鼠当成是风筝来放。
一方面, 柯祺觉得谢府应该要做螳螂之后的黄雀。也就是说,谢府需要把风筝线放长一些,好叫风筝能彻底上天,如此谢府这只黄雀就能吃得更饱了。可是, 如果柯祺只能想到这点,谢大就会觉得他这人有些短视。因为, 黄雀从来都不是那么容易做的。谢府的动作越大, 他们暴露的几率也越大。
此处又要提及庆阳侯府的立场了,他们基本保持中立,但因为姻亲关系略微偏向太子。
只要日后是太子继位,谢府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太子当然和其他的皇子不一样。太子什么都不用争, 他已经赢了。别的皇子若是平庸了, 那基本上就没了出头之日。但太子就算是平庸了,只要不作死, 太子之位照样是稳稳的。而偏向太子当然也和偏向别的皇子不一样,维护嫡子正统乃是名正言顺。多做多错,太子这派完全可以选择以逸待劳。
当了黄雀固然能够坐享其成, 但全盘操控的动作太大,万一叫皇上发现了端倪,皇上岂不是要怀疑太子早早开始惦记他屁股底下的那把龙椅了?太子何必去冒这个风险?谢府又何必去冒这个风险?
但是,如果就此放过这个机会,那又太过可惜。
所以,在当了黄雀的同时,柯祺又说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谢府可以接收老鼠们的一部分成果,又借第三方的手去破坏另一部分。他们可以先找到那些老鼠们的弱处,然后狠狠地捅上一刀。
“放风筝……这个说法真是恰到好处。”谢大忍不住感慨道。
如放风筝一样控制老鼠们的所作所为,当他们动作太大(比如说竟算计到谢府头上),那就把线紧一紧,借第三方的手借刀杀人,叫老鼠自顾不暇。等到老鼠们动作减小时,又可以把线松一松,谢府就能够继续藏在他们身后等着收割果实了。最妙的是,有张有弛,老鼠们都不知道自己成了风筝。
只要谢府的手段高明些且隐蔽些,风筝会觉得它是凭着自己的本事上天的,外人也是这么看的。
所以,既然是某些娘娘的家族算计了谢府,谢府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却直接去皇上那里坑她们一把。如此,谢府是出了气,又没叫那些人察觉到他们已知了真相。而且,只要宫里的娘娘们出事了,她们在宫外的家族势必要蛰伏一段时间。谢府既解了局,又报复了幕后黑手,却片叶未曾沾身。
“我虽不知道这些事情具体是哪家做下的,但总逃不过是那么几家。育有四皇子的贾氏良妃,育有五皇子、六皇子的袁氏德妃以及嫔位上的那两位娘娘……她们和她们身后的家族都有嫌疑。若是把她们在宫外的算计直接掀开送到皇上面前,就算皇上一时恼怒,把她们的势力连根拔起,又把她们打入冷宫,甚至迁怒于她们所生的孩子……可就算几位小皇子被连带着冷落几年,等过上几年,小皇子在皇上面前装装可怜,他们就重新有出头之日了。所以,不如我们陪着他们长久地玩玩。”柯祺继续说。
打个比方,假使这些事就是良妃做的,那么谢府完全可以躲在贾家背后捡漏子。与此同时,被贾家算计的肯定不止谢家,他们既然野心勃勃,肯定把京中所有的势力都一网打尽了。谢府就可以抓着他们的马脚,顺着他们的所作所为,恰到好处地插一插手,挑唆着贾家和其他家族斗一斗。如此,谢府稳坐钓鱼台,连带着太子也稳坐钓鱼台,只用看其余皇子的母家们斗来斗去,消磨了皇上的耐心。
就算柯祺把话说到这份上,谢大也没有把自己的调查结果说出来。他只是皱了皱眉头,情绪不甚分明地说:“你倒是什么都敢说!”宫里的事情都随口就来了,娘娘们在柯祺口中好似成了寻常妇人。
柯祺毕竟是穿越的,对于皇权没有本土人士那般敬畏。不过,柯祺当然不能顺着谢大的话就这么认下来,不然谢大该觉得他莽撞了。于是他就学了谢瑾华的模样,认真地说:“大哥这里是安全的。”
谢大原本想说的叫柯祺谨慎些那些劝导之话就全部被堵在了嗓子眼里。
柯祺在书房里一直留到傍晚。谢瑾华到达叶正平家中时也是傍晚。叶正平的家在一个有着几百口人的大村子里,“叶”却不是村里的大姓,大约只有十几口人家姓叶。村子距离书院有些远,就算他们有马车,路也不好走。谢瑾华只觉得颠簸得厉害,只好全程靠在了厉阳这个魁梧雄壮的人形靠垫上。
因谢瑾华和邵瑞都早早说好了要来叶家看看,叶正平上回休沐时就托同村好友安谦的母亲帮他在这两天晾晒了棉被。安谦,字学友,是上回陪叶正平参加一站到底却在第一轮就被淘汰的那位书生。
叶家的屋子是那种最为寻常的农家小院,虽有几间房,但有一间做了储物室,里头堆着薪柴,有一间则是叶父叶母生前住的屋子,如今里头放着牌位。所以,真正能够住人的房间并没有多少。厉阳用眼睛一扫就知道没可能会一人一间屋子,于是在分配住处时,他抢着说:“我晚上要给少爷守夜。”
厉阳的想法很简单,若是少爷和书院好友一起住了,这叫柯少爷知道了似乎不太好啊。
然而,因着厉阳太过积极,邵瑞和叶正平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古怪。
安学友的母亲过来帮叶家做了晚饭,第二日又来帮他们做了早饭。虽说食物不算特别丰盛,但胜在干净,味道也不错,于是谢瑾华和邵瑞吃得津津有味。叶正平见安母心情很好,忍不住问了两句,才知道安家已经开始帮安学友说亲事了,说不定转过年来就要成亲了。叶正平真心替好友觉得高兴。
叶正平的年纪比安学友还要大一点,安母说完了自家事,看着叶正平欲言又止。
叶正平低着头往灶头里塞木柴。谢瑾华和邵瑞这两个没见识的孩子就蹲在一旁围观。
等到菜下锅时,因着厨房里油烟太呛,谢瑾华和邵瑞才逃似的出了厨房。安母这才找准机会对叶正平说:“叶家小子啊,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就托大说几句。你如今出孝了,也该惦记着自己的亲事了。你姐夫那里就是个无底洞,你长点心吧,别把整个叶家都填进去。郝家那边难道就没人了吗?”
叶正平低着头说:“……我心里有数的,姨。”
安母叹了一口气。
第二日,叶正平去了郝家村。谢瑾华和邵瑞都跟着他。到达郝家村已是正午了。因阳光特别好,村头的晒谷场上有不少妇人都在晒太阳。谢瑾华耳尖,路过那帮妇人时,把她们说的话听了个正着。
“……郝发才那病真是好不了了吧?那么粗的人参切成片给他炖了,也没见他下得来床。”
“他们家还有钱吃人参?呵,那他家的前两天还有脸上我家借钱。早知道就拿扫帚赶出去了。”
“七姑,你儿媳妇生老大那次,正赶上你儿子上山摸兔子摔折了腿,郝发才天天往你家送鸡子,这回他病了要借钱,你不说还几个鸡蛋,却要拿扫帚赶人……”
“他都吃得起人参了,哪里还图我家那几个鸡子?你要这么大方,你怎么不去给他们家送钱啊?什么玩意儿!当我不知道,他们家的地是卖给你二姐姐家了吧?你二姐姐见他家急用钱就趁机压价,用劣等田的价买了良田,也没见你多说一句啊?!哦,这事儿是你牵的头,我不信你没从中拿了好处!”
“好了,你们都少说两句吧!郝发才以前没少帮你们……”
“不就是吃了他们家几个鸡子吗?哦,这回病了就赖上我家了?他家里都搬空了,以后能还上这钱不?”那七姑气得眼睛都瞪直了,“大不了我回去就扣我那儿媳妇的嗓子眼,叫她都吐出来还给他们!”
“哟,叶秀才来了?看你姐姐呐?”有人眼尖,已经看到了叶正平。
叶正平嗯了一声,领着两位好友快步朝村里走去。
妇人们沉默了一下,又热火朝天地说了起来:“这叶秀才倒是有良心……”
“有个屁的良心,老娘看他是读书读傻了!这白花花的银子有去无回,我都替他心疼。”
“也是郝发才命不该绝……”
“哎,我前两天听到一个说法。这郝发才啊,上辈子是个无恶不作的强盗,抢了很多过路的人。所以他这辈子是来还的,要不他当初能那么好心,谁家有点什么事,他都舍了自己家去帮忙?现在累世的债还得差不多了,所以他才要病死了……我越琢磨,越觉得这说法有道理。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七姑一拍大腿,说:“这就是了!要不当初我儿媳妇和他自己的媳妇都怀着,他能好心把鸡子往我家送,却叫自己媳妇没得吃?肯定是前世就欠了我家的!这都是命啊!我收了鸡子就是消了他的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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