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2 / 2)

加入书签

后汉乾佑元年(公元948年),刘知远病死,其子刘承祐即位,是为汉隐帝。新皇帝的即位再度引发叛乱浪潮。不久,河中节度使李守贞联络永兴节度使(总部设在长安)赵思绾、凤翔节度使王景崇起兵叛乱。变军从河中、长安直到潼关,席卷了半个关中。急于平叛的汉隐帝任用枢密使郭威为帅,挥军河中,历时一年,成功平叛。但还没等汉隐帝喘口气,边塞急报,辽军再次大举南下,一路烧杀抢掠,骄横万分,兵锋已至河北重镇贝州(今河北省清河县)、邺都(今河北省大名县)。中原顿时再度陷入一片恐慌。

时已入冬,北风卷地,漫天飞雪。开封城楼上,郭威独立风中,遥望寒气四溢的原野,心中却似有热浪翻滚。辽军再度入侵的消息传来,就如一块巨石掷入心海,荡起万般涟漪。往事历历,纷至沓来,不由分说地撞击着他的大脑。

三岁那年,他失去了父亲。那一年,燕军入侵河北,晋燕之间爆发大战,在晋军中服役的父亲惨死沙场。不久,母亲也撒手人寰。时值幼年的郭威成了父母双亡的孤儿,不得不寄养在姨母家。在那个兵荒马乱的乱世,有无数像他这样的孤儿。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就此臣服于命运,湮灭在乱世的尘埃中。但郭威,却以他的经历最终应验了那句“英雄自古多磨难”的古训。

郭威十八岁那年,河东名将李嗣昭之子李继韬在潞州发动兵变,起兵叛晋。为了与李存勖分庭抗礼,李继韬不惜变卖家产,广施钱财,招募天下豪杰。正在壶关(今属山西)寻访旧友的郭威,猛然意识到他命运转折的钟声在这一刻敲响了。就像命中注定的那条路突然出现在眼前,就像一直等待的那个冥冥中的召唤终于响起,没有任何犹豫,他一头冲进了李继韬的军营。

潞州,四战之地,英雄云集。但年纪轻轻的郭威却很快展现出异于常人的豪气与勇武。李继韬一眼相中,认为此人非同一般,立即调入他的亲随卫队。那时的郭威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军中禁令甚多,性情爽直的他经常一不小心便犯了禁。幸运的是,爱才心切的李继韬总会在关键时刻站出来为他开脱。和其他的士兵不同,郭威不仅喜欢兵器,爱慕勇力,对文笔书札也深深着迷。从军后,他有机会接触到更多的书籍文札,郭威如饥似渴地一头扎了进去,流连忘返。从惊心动魄的文字里,这位勇武的河北大汉开始渐渐懂得什么是兵法战术,什么叫深谋远虑。

想到这里,郭威笑了。年少轻狂,无忧无虑,在潞州的那段日子或许是他最快乐的时候,那段时间不长,却开启了他全新的人生。

然而,好景不长。不久,天下剧变。李存勖攻陷开封,扫灭后梁,失去靠山的李继韬兵败被杀。李继韬留下的军队立即遭到瓜分,郭威懵懂中成了后唐军中的一员。金子到哪里都能发光。郭威出头的机会很快就来了。后唐天成初年(公元926年),朱守殷据浚城叛乱,石敬瑭奉命平叛。这一战,郭威英勇无比,当先登城,立下大功,更让他在石敬塘面前露了脸。听说郭威不仅勇武,还懂兵法文书,石敬塘如获至宝,当即招入麾下,让他掌管军籍。郭威性情豪爽,胸怀坦荡,不仅有能力,还很会做人,军中同僚几乎人人都对他竖大拇指。

后晋天福元年(公元936年),石敬塘在河中府登上帝位,建立后晋。乱世之秋,一将难求,像郭威这样文武双全的人才自然成了热门的挖角对象。时任侍卫马步军都虞候的刘知远早就听说郭威的名头,很快挖来帐下。刘知远,又一个发迹于河东的不世人杰。此人不仅智勇双全,而且胸有大志,跟着刘知远,郭威更感一身才华有了用武之地。

后晋开运元年(公元944年),晋少帝石重贵与契丹主耶律德光闹翻,契丹大举南侵。郭威跟着时任幽州道行营招讨使的刘知远奋起抗击,先后在忻口、朔州阳武谷两破契丹军。可惜,中土疲惫,皇帝昏庸,刘知远、郭威虽然勉强保住了河东十二州,却无法阻止后晋在河北的大溃败。两年后,开封陷落,石重贵被俘,后晋灭亡。不久,刘知远在太原称帝,采纳了郭威“由汾水南下取河南,进而图天下”的战略方针,乘中原混乱之际挥师南下,夺占开封,建立后汉。刘知远能登上帝位,光复中原,郭威居功至伟,很快官拜枢密副使、检校太保。

后汉乾佑元年(公元948年)春,刘知远一病不起。弥留之际,召郭威等人托孤于榻前。郭威成了后汉王朝的顾命大臣。汉隐帝即位后,对郭威继续重用,官拜枢密使,加封检校太尉。

李继韬、石敬塘、刘知远,他曾跟随过的这些枭雄,无一不对他欣赏重用,视为心腹。而他,也从一个普通的士兵步步升迁,直至今日位极人臣,权倾朝野。

如今他已四十又五,早已过了不惑之年。他深深懂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不久前,他领兵平定河中叛乱,为刚刚继位的汉隐帝刘承祐立下大功。朝廷要重赏他,他坚辞不受,皇帝再三封赏,他最终劝说朝廷遍赏大臣和各道节度使。郭威相信,自己这样做,至少不会成为被人嫉恨的出头鸟。但让他没想到的是,此事之后,竟然有人议论,郭威不愿独揽大功,推恩与他人,固然是一件美事,但朝廷因此遍赏天下,岂不是有赏赐过滥之嫌?更有甚者,还有人说,郭威手握兵权,盛名在外,如今这样做,定是要笼络人心,其心莫测。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低调和谦让带来的并不是赞誉和平静,而是一支又一支防不胜防的暗箭。

郭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想当年,“云台二十八将”中的冯异,“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中的李靖,无不低调谦逊,知足而退,终能成就大节,功德圆满。为什么到了他这里,却变了味道?也许,这场已经延绵了数十年的战乱,改变的不仅仅是城头的大旗,也不仅仅是龙椅上的主人,更有世道人心。现在早已不是“尚气节,崇廉耻”的光武中兴,也不是繁华如梦的煌煌盛唐,而是一个血腥与混乱的时代。这个时代,人们为了生存你死我活,为了权力明争暗斗,那些曾被坚守的东西早已被恐惧的人们弃若敝屣。

他隐隐感到某种危险正暗暗逼近。他并不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功名利禄,已到极致。他再没有半分留恋。也许,急流勇退是他最好的选择。

但他能退吗?他永远不会忘记,十一年前,石敬塘认契丹主为父,自称儿皇帝,还将燕云十六州割让给契丹。至此,北方门户洞开,契丹铁骑的马蹄声日日响彻中原。他当然更不会忘记,三年前,契丹大军挥师南下,攻陷开封,掳走后晋少帝。契丹悍军竟以“打草谷”为名,大肆烧杀抢掠,黄河以北,伏尸千里。曾无数次将来自塞外的威胁阻挡在高墙之下的长城依旧静静地伫立在北方,但这一次,巍巍长城也只能默默地看着曾经保护了千年的中原遍地狼烟,血流成河。而这一切,都因为北方的那个虎视眈眈的辽国,都因为尚沦敌手的燕云十六州!

燕云十六州不复,中原将永无宁日。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大丈夫当像前朝的李广、霍去病一样千里诛敌,保家卫国,而不是看着强敌跋扈徒感悲伤。郭威毅然转过身,缓缓向皇宫的方向走去。不管怎么样,即使要隐退田园,也绝不是现在。生于乱世,长于军伍,立于天地间,就算前路凶险,他也只能直面刀锋,奋力一搏。凛冽的朔风中,这个男人的高大身影渐渐隐没在皇宫巨大的石阶之上。

后汉乾佑二年(949年)十月,郭威再一次临危受命,领兵反击辽军。十九日,郭威兵至邢州(今河北省邢台市)。他带着柴荣登上了城中的清风楼,出现了本书开头的一幕。

看着满目疮痍的邢州城,郭威百感交集。他是邢州尧山(今河北省邢台市隆尧县)人,从小在这里长大。他熟悉这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曾经青山环抱,风光秀美的故土经过契丹骑兵的反复蹂躏,早已一片狼藉,满眼破败,令人扼腕心痛。

“想不到再回故土,竟凋敝至此。有朝一日,定要挥师幽燕,荡平塞北,让乡亲们再不遭契丹之祸,永不受战乱之苦!”悲愤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正说出了他想要说的话。郭威回过头。白衣胜雪,英姿勃发,那是年仅二十八岁的养子柴荣。

看着他,就像看见了年轻时的自己。北风呜咽,战旗乱卷。郭威只觉得心头一股豪情穿胸而出。“要成大事,何待他日。今日,你我就来了此夙愿如何?”郭威信手拂开卷过面颊的旗角,朗声笑道。

2风雨欲来

刀光凌厉,马蹄声急。呼啸的朔风中,汉军骑兵向北疾驰而去。郭威以大将王峻为先锋,直扑镇、定二州。郭威之名早已响彻天下,后汉精兵一出,河北震动。这一次南下,契丹人原本就没有打算全面开战,听说汉军精英尽出,辽军当即向北退却。

消息传到邢州,郭威拍着柴荣的肩头,笑道:“善战者,求之于势。如今大势已成,你我不直捣塞外,光复燕云十六州,更待何时?”柴荣奋然而起:“善战人之势,如转圆石于千仞之山者,势也。我军气势如虹,幽云老百姓思念王师久矣,正好一鼓作气,直驱北境,了此夙愿!”父子二人此刻豪情满腔,忍受了十年的屈辱,终于到了结之时。

在柴荣看来,现在,也许将是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

柴家曾经拥有显赫的过往。邢州人说起尧山柴家庄,都会竖起大拇指,露出崇拜的神情。因为,这个柴氏家族的祖先是名列凌烟阁二十四功臣,威震天下的大唐开国名将柴绍。如今的柴家虽然已不似初唐朝时那般显赫,但依然是豪绅世家,富甲一方。柴家人不仅会做官,还会经商。他们的足迹遍及黄河两岸,大江南北,经营茶货生意,带来滚滚财源。

后唐同光四年(公元926年)在五代史上是一个标志性的年代。这一年,曾雄霸天下的“战神”李存勖兵败身死,李嗣源踩着李存勖的尸体登上了皇位,后唐王朝翻开了新的一页。而这一年,对年仅五岁的柴荣而言,同样是一个意味着转折的时刻。他的姑母在这一年嫁给了一个叫郭威的男人,柴荣从此成了郭家的一员。

郭威此时身为后唐大将石敬塘的部下,每日军务缠身,整天在外忙碌。虽然郭威只是后唐军中的低级官员,军饷微薄,但柴家不缺钱,柴夫人更是贤惠能干,把家中之事料理得井井有条。但志向高远的柴荣显然并不想躺在安乐窝中享福,更不甘心一辈子在家族的大树下乘凉。刚一成年,他便走上了柴家人最擅长的那条路——做生意。他频繁往返中原和江南,把自己的茶货生意做得有声有色。兵荒马乱之际,要闯荡江湖,学会一些防身之术当然是必不可少的。旅行之时,柴荣拜师学艺,几年下来,刀枪骑射,竟无一不精。更可贵的是,柴荣不仅擅刀剑、会赚钱,还好读书。历史典籍、诸子百家、兵法权谋,无一不让他深深作迷。博览群书,商场搏战,游走四方,不一样的成长经历,让他对世事有一种特别的洞察力。这一点,是出生草根,靠杀戮起家的朱温不能相比的,当然更不是长于深宫,养尊处优的李存勖可比。

看着越来越懂事,越来越能干的柴荣,郭威喜不自胜,把他收为养子,有心着力栽培。在郭威看来,大丈夫生于乱世,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他自然希望,聪慧干练的柴荣能跟随自己的路。但对柴荣来说,如果不是晋少帝石重贵决意摆脱契丹控制,与契丹可汗耶律德光翻脸,也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那一年,契丹军越过国境,大举南侵,连陷贝州(今河北省清河县)、博州(今山东省聊城市),直逼黄河北岸。在贝州,契丹军大开杀戒,屠杀平民万人;在博州,契丹军把俘获的后晋军人全部以火焚烧,惨绝人寰。整个中原杀声四起,伏尸千里。

正在旅途中的柴荣被惊呆了。处处是被烧成灰烬的废墟,处处是鲜血淋漓的尸体,契丹军队的暴行几乎令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一刻,他突然发现,经商,也许能让自己赚到永远都花不完的财富,却无法阻止自己的家园一次又一次遭到强敌的蹂躏。回到家,他一把放下行囊,毫不犹豫走进了郭威的军营。

契丹军的这次入侵遭到了后晋军民的坚决抵抗。在澶州(今河南省濮阳市),两军主力展开了大会战,伤亡惨重的契丹人不得不暂时收敛野心,向北退却。北返途中,恼羞成怒的契丹军大肆劫掠屠杀,所过之处,几无人烟。曾经繁华一时的德州(今山东省陵县)、沧州(今河北省沧州市东南)、深州(今河北省深县)、冀州(今河北省冀县)均遭屠戮,几成炼狱。

郭威、柴荣跟着刘知远部尾随契丹军一路北上,沿途看到的全是这一幅幅惨不忍睹的人间惨剧。

驻马断壁残垣处,如郭威这样的汉子竟然也终于按捺不住,朝着北方放声痛哭。看着情绪几近崩溃的养父,柴荣心如刀绞。从军以来,他早已听郭威无数次悲愤地提起燕云十六州,提起石敬塘“儿皇帝”之耻,提起那每年三十万布帛的进贡。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养父会对燕云十六州如此耿耿于怀。北地不复,中原将永无宁日。

很快,柴荣就尝到了复仇的滋味。后晋开运三年(公元946年)秋,契丹军三万人进攻河东,郭威、柴荣跟着时任幽州道行营招讨使的刘知远奋起抗击,在朔州阳武谷(今山西省原平县西北)大破契丹,杀敌七千人。

接着,柴荣又听到了一个令他激动万分的消息。皇帝石重贵决定对契丹发起全面反攻,要集中全国精锐北伐,先平关南(瓦桥关以南),再复幽燕,然后直捣塞北,彻底扫灭那个血债累累的宿敌。这是自石敬塘割让燕云十六州以来,中原王朝第一次对北方强敌的大规模反击。柴荣兴奋地告诉养父,收复燕云十六州,指日可待!

但郭威却一反常态。他面色凝重地摇着头:“中原疲敝,元气未复,却欲横挑强胡,毕其功于一役,这不是逞能,是赌博,一旦失败,中原又将万劫不复!”柴荣不以为然。阳武谷一战,他亲眼见到穷凶极恶的契丹人在河东铁骑的刀锋前溃不成军,中原并非无英雄,只要敢战,耀武扬威的契丹骑兵也并不是什么不可战胜的神话。

但不久,令人惊骇的消息突然传到太原。北伐军统帅杜重威、李守贞竟然率大军在阵前向耶律德光投降,并引契丹军南下,攻陷开封,皇帝石重贵被俘。契丹铁骑如洪水一般席卷了华北平原,除了孤悬一方的河东,几乎整个中原都被契丹人纳入掌中。

柴荣觉得那是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刻。每天传来的都是城市被劫掠,百姓被屠杀的惨剧,他甚至还听说,得意忘形的耶律德光在开封登上皇帝位,改国号为辽。契丹人不仅决定赖在中原不走,还企图永远奴役他们。

危急关头,河东再一次扮演了拯救中原的角色,一直等待机会的刘知远终于出手了。公元947年,刘知远在太原登基,率军杀出太行山,一举夺占关中,光复洛阳、开封。后汉王朝在伤痕累累中建立。

后汉建立,郭威以功授为枢密副使,柴荣被任命为左监门卫大将军。年纪轻轻便得以拜将封爵,柴荣很快走到了大部分同龄人想都不敢想的高位。但他心里却丝毫没有喜悦,只有愤怒。在他看来,即便重夺中原,这也不过是一个残缺的王朝,北方故土依然沦陷,强敌随时会挥舞着战刀,再次呼啸而来。现在,他梦寐以求的时刻再度来临。他终于有机会和自己父亲一起,发起荣耀的光复之战。

风雨凄迷,寒意逼人,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将士们的斗志。数万大军已经聚集在高台之下,只要郭威一声令下,这些早已热血澎湃的将士们就将拔刀而起,一路向北,去讨回他们失约已久的那个公道。

但郭威心里清楚,发兵的命令他再也发不出去了。就在昨天深夜,一封密信从汴京传到了郭威手上。后汉隐帝刘承佑的口气不容置疑:既然辽军已退,要求郭威立即率部回师,返回汴京述职。郭威一下子就明白了。后汉王朝内部矛盾重重,年轻的皇帝刘承佑早已焦头烂额,哪里还顾得上北伐幽燕的事!

一年前,信任他的后汉高祖刘知远病死,年仅十八岁的儿子刘承祐即位,是为汉隐帝。刘承祐年轻,军政大事都掌握在几个顾命大臣:宰相苏逢吉、吏部尚书杨邠、禁军统帅史弘肇等人手里。皇帝成了傀儡,做母亲的开始不甘寂寞。在李太后的策划下,外戚李业等人打着皇帝的旗号跳出来争权夺利,外戚与朝臣之间的矛盾日益尖锐。对刘承佑来说,权力具有致命的吸引力,他巴不得把权力都重夺到自己手里。但现在内有叛乱,外有强敌,对苏逢吉、郭威等顾命大臣,他既想牵制,但又不得不暂时倚靠。后汉皇宫内,早已阴霾密布,气氛诡异。这样一个皇帝,这样一个朝廷,守成尚成问题,谈何收复故土!对辽人,见好就收,自然是汉隐帝最佳的选择。

郭威长长地叹了口气,终于说出了让所有人都惊诧莫名的话:“接皇帝诏令,全军即刻回师邺都,不得延误!”全军哗然。接着是死一样的寂静。郭威缓缓转过头,看到的是柴荣那张年轻而苍白的脸。他觉得心中深深的刺痛。对早已过了不惑之年的他来说,很多事情他早已习惯。但他无法面对正风华正茂的养子。他也曾经年轻过,他也曾经有过无数狂妄的梦想,他当然深深知道,希望和梦想被毁灭的那种感觉。“总有一天,他会明白,生命中很多时候都无可奈何。”郭威这样对自己说。

当柴荣跟着大军缓缓南返的时候,巨大的挫败感笼罩着他。他回首遥望那座象征着勇气和忠诚的石桥,眼里有一股火焰在熊熊燃烧。

后汉乾祐三年(950年)四月,汉隐帝以防备辽军为名,将郭威调出朝廷,任命为邺都(今河北大名县)留守、天雄节度使,负责河朔地区的防务。柴荣同时被任命为天雄牙内都指挥使,随行出发。

临行之时,隐隐有不祥预感的郭威专程面见皇帝。他诚恳地对刘承祐说:“如今中原疲敝,强敌虎伺,远不是享乐安逸之时。希望陛下亲近忠直,放远谗邪,明辨善恶。苏逢吉、杨邠、史弘肇等人都是先帝旧臣,曾和臣一起受托孤大任,愿陛下推心任之。至于疆场之事,臣必定尽心竭力,不负陛下!”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