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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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媛想到他昨日被李幼蝉纠缠,回来还要烤伞,也不知几时睡下的。今日又早早地起来,这人倒是勤勉得很。

却又想起昨晚上李幼蝉的一番话,说颜青竹做伞的手艺不能发家致富。这番话阿媛是不同意的,镇上便多有携技发家的手艺人,制瓷,染布,织造,刺绣……这些江南主产不知道饱肥了多少匠人商户,只是前朝商人匠人的地位都不高,大有重农抑商之势,到了本朝,虽风气大改,但一些自视甚高的农人瞧不起匠人商人仍是常见的现象,毕竟大华朝建立时间尚短,很多年长者乃是两朝子民,乡间也尚不能如城镇开化。阿媛觉得,到底是在南安村这个远村,即使富裕人家,也难免鼠目寸光了。

说到鼠目寸光,又想到自己的母亲柳巧娘也甚是不看好匠人的,这个词也说到自己母亲一般,阿媛赶忙止住脑海中关于匠人的思绪,打伞往后山行去。

南安村的后山甚是荒芜,因为地势陡峭,并没有人在这里开采田地,向来人迹罕至,只有一些杂草丛生的坟头埋在那里。

阿媛每次从这些坟头前走过,都有些胆寒,不由得加快脚步。

可一过了这些坟头,景致却变得如在画中。

高大的楠竹遮天蔽日,成片丛生,脚下是新笋冒出的尖尖脑袋,头上竹叶轻摇,滴滴丝雨带着微凉的惬意落在肩头脸上。

几弯山泉如白练般在竹林茂密的山坡上蜿蜒垂下,流水涓涓,常年冲刷摩挲,将嵌在其中的小石头打磨得光滑圆润,晴好时有阳光散落而下,便散发出如玉的光彩。

山泉在山坡下的平缓处汇流,形成一汪浅水,野花水竹遍生其周,诱来各式各样美丽的昆虫。

阿媛犹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这方竹林便是颜家父子常来之地,她也常跟着来玩的。楠竹柔韧,伐下可做伞骨,水竹坚固,伐下可做伞柄。而她爱做的事情,是采了竹叶让颜青竹一双巧手给她变出个蝴蝶来。

阿媛脑中回忆着自己顽皮的往事,脚下将散落的笋壳竹叶踩得窸窸窣窣,忽而听到前面不远处传来割草的声音,阿媛抬头一看,正是颜青竹弯腰站在那里,心想,后山这么大,没想到竟会碰到,脸上竟有些火辣辣的,这莫名的感觉,自己也有些不解。

颜青竹正寻了几株鲜嫩的艾草割下,旁边背篓已是满了大半,细瞧之下,辨认出乃是麦浆草和茼蒿。这些东西平日里做菜不常用,全是她做糕时才用到。

阿媛想到那日早晨,颜青竹嘱她不要一个人来后山,要采什么,他可帮忙。

忽而觉得眼睛酸酸的,却又不欲上前和他打招呼。因着昨日晚上偷偷看他与李幼蝉说话,到底像窥了人家的私密一般,心中有些心虚和惭愧。若是颜青竹猜到她也许听到了,岂不更加尴尬。

作者有话要说:留下评论者……送小花伞一把可好?

☆、第12章

阿媛小心地依在茂密的竹子后方,拨开几株竹叶朝颜青竹看去,见他肩头被雨点打湿了一大片,旁边放着伞,但要割草,又不便打伞。

颜青竹割完一丛又将视线放到另一丛上,这一丛稍老些,他挥刀时并不贴近根部,或只用手摘选尖上最嫩的那簇。

如此便耗费功夫,半晌也未能获取得多少。

阿媛想,这人倒真细心得很,难怪李幼蝉虽是瞧不上伞匠,偏偏又要中意他。

见他为自己忙碌着,阿媛觉得心上某处像被熨帖过般,暖暖的。

看看自己手上撑着的伞,阿媛很想走过去给颜青竹遮一遮雨,却又似被拴住了腿,终究迈不动步子。

颜青竹直起身来,掸了掸后背上湿了的地方,阿媛见他突然换了动作,以为他发现自己,蓦然一惊。

其实雨水啪啦啪啦打在竹叶上的声音很是响亮,颜青竹根本没发现近处有动静,只弯下腰来继续。

阿媛叹了口气,终是抿了抿嘴唇,轻手轻脚地往回走了。

平时她心里总是逃避颜青竹待自己的好,故意暗示自己,他待自己好是因为大家是邻居。

昨晚上,她便想,为何李幼蝉那般好的姑娘他不喜欢,难道就因为做伞或耕地这个选择?可李幼蝉最终也未强迫他。那便显然不是这个原因。

今日在这里见了,她就知道了原因。那是因为他心里有人了,而这个人多半就是她。她相信自己这个想法不是与李幼蝉一般自作多情,而是颜青竹心里确实有她的,回忆相处的一幕幕,她此刻断然能肯定。

她长期浸润在他默默无言的关照中,往先是习惯后的视而不见,如今却是假装自己视而不见。今日之后,怕是无法再逃避了。

她与宋明礼的事,颜青竹大致也是知道些的。可颜青竹仍旧是待她好,默默地不求回报一般。

他从未向她吐露过什么情意绵绵的话,但自己有了什么事,他总是第一个站出来。比之那宋明礼,他是何等贴心。

他这人,是真好。

可他向来温和得很,又是个平民身份,在吴有德这件事上恐怕并不能帮到自己。若是跟了他,以吴有德这个德行,只怕还要害了颜青竹。平民无故不得迁徙,他们两个要躲避吴有德,是件难事。他温和的性子,只怕吴有德不会有半分忌惮。再者,她娘若知道自己要嫁给一个匠人……

是以种种,自己无法给他任何回应。

而宋明礼不同,纵然他现在还不是官身,有秀才功名也足以在大华朝境内自由行走的,连路引都不用办取。以后若有了官身,吴有德如何敢以民犯官?况且她将来或许还要去找寻亲人,有个这样的相公,必然是助益。

这才当真是个铁靠山,如今只盼宋明礼那处并不是变了心。

思及此处,阿媛又有些恨自己。婚姻之事,对自己而言,竟全是衡量算计。比之那个情真意切的李幼蝉,多有不如呢。

阿媛一路上无精打采地垂着头,连几个向她打招呼的过路村民,她都差点没看到。等到人家好奇地看着她,她才讪讪笑着回了一声。

走到村头,丝丝细雨却是收住了。阿媛念着颜青竹那边不用淋雨了,心下稍好受了些。

缓缓行至家门口了,阿媛却发觉有些不对劲。篱笆大开着,院子里踩出了两道泥印子,泥印子延伸到她的房间!

村里几十年也没有出过小偷,况且现在青天白日,所以只会是吴有德回来了!

阿媛丢了伞和篮子,慌张失措地朝自己的房间跑去。房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一锄头一锄头掘土的声音,一声声刺得阿媛心口发疼。

阿媛在门外颤栗着,直到听到一声破碎的巨响,她才抖着手猛然推开了门,果然看到了她最不愿发生的事。

屋里一片狼藉。床彻底被移开了,地上扔下把锄头,那块秘密地已经被掘开。吴有德蹲在地上,

黑陶罐已被砸得粉碎,他将钱几把搂进一个腰包里,腰包瞬间变得鼓鼓的,他拍拍腰包,甚是满意。

阿媛站在在门口,伸手扶住门框不由自主地使劲喘气,眼前一幕实在让她又惊又怒,并且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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