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安搓了搓手,正欲说什么,便听云烟低声道:“把那个软酪送去,吃着黏糊糊的嘴里难受,还没味道。”
她撇开脸,不让众人看清她的神情。
“我才不想吃呢,就给他好了。”
指尖在盛着牛乳的杯边慢慢划着圈,云烟努力不让自己去想那个脸皮极厚的某人。
怎么会有人想要别人吃剩的糕点。
不过说来,以他那样的作态,就算她不送糕点,他还真不来了?
多此一举做甚,难为孙安跑来一趟。
云烟抬抬下颌,“烦请孙公公和陛下讲讲,陛下今日吩咐的妾可都做好了,陛下答应妾给出的许诺,也应该实现。”
孙安一张老脸笑眯眯将折好的纸递给云烟,“贵妃娘娘,陛下在老奴来前便将此物准备好了。娘娘看看,是不是娘娘想要的?”
云烟接过。
随意扫了一眼,确定燕珝将其白纸黑字地写上,盖了印章,满意颔首。
“多谢孙公公。”
见孙安连连点头,却还一脸等待她下文的意思,云烟只好抿唇,磨磨蹭蹭道:“多谢陛下,陛下大恩大德……”
茯苓瞧她这模样都忍不住笑,连声将孙公公请走,道:“娘娘如今真是越来越活泼了。”
“我一直都还算活泼呀,”云烟抱着被子继续喝了口,温温热热的暖到了胃里,“什么叫如今越来越活泼,我感觉我还算是……”
云烟想了想,没想出形容词,但自己似乎并不算太过内敛的类型,起码没有付菡那么端庄。
张尚仪某种意义上来说,说的也没错,她是挺没规没矩的。
但是不像茯苓语气中,那么……不活泼吧?
她想了想,自己从醒来之后,也就刚醒来什么都不懂迷迷糊糊的那阵子有些郁郁,后来到了村里,日日和还算淳朴的乡里人相处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规律起来心境也就好多了。再然后便是进宫,进宫之处虽然也有惊慌失措的时候,如今算是放松些了,便没了从前的拘束。
这个贵妃当得还挺逍遥自在。
云烟将牛乳喝完,难得摸了摸撑得圆滚滚的肚子,瞧见张尚仪面如死灰地回来了。
她笑眯眯的看向张尚仪。
“尚仪,陛下怎么说?”
张尚仪垂首,行了个礼,声音里没了之前的傲气。
她等了许久,连陛下的面都没见着,倒是看见端着一盘不知道是什么点心的孙安大摇大摆地回来,瞧见她,孙安也只是客气一笑,转身进了勤政殿。
陛下分明就在里面,张尚仪捏紧了手,她怎么说也是看着陛下长大,陛下的礼仪规矩都是她教导的,如今竟然连她这半个老师的情面都不看了——
她想要找孙安,孙安出来,也只是摇摇头,道:“尚仪呀,徐贵太妃请您教导贵妃规矩,那便好好做就是了,大家都是奴才,谁比谁高贵呢?听主子命便好了。”
“陛下……”
张尚仪想要开口,却被孙安打断:“张尚仪,不是我说你,今时不同往日了。陛下最厌恶那等……”
他一顿,上下扫视了张尚仪一眼,道:“不,不是说尚仪啊。听哥哥一句劝,贵妃娘娘现在前途大着呢,伺候好了有功,但要是伺候不好……若是在什么仪式上出了差错,娘娘有着陛下的恩宠想来不会有事,但教导娘娘规矩的尚仪您只怕……”
他话未说完,瞧见张尚仪脸色越来越沉,眯眼一笑:“尚仪知晓便好。”
手中的拂尘再度摆开,转身回勤政殿伺候主子去了。
张尚仪的前半生还算是顺风顺水的,哪里被这样对待过。
王皇后倒台,她便火速去了贵妃处,当年帮着贵妃收拾了多少新进宫的小妃嫔。她以为,晋王侧妃也不过是她手下收拾的其中一个,哪有什么特别的。
她可是教导过多少皇子公主的,就连晋王,都对她十分尊敬。
一个在秦宫中人人厌恶,都瞧不上的北凉公主,粗俗无礼,身上的铃铛叮当做响没有半点端庄仪态,哪里配得上晋王?配得上这皇宫?
可谁能知道,她就是死了,还能被追封皇后,被万民悼念。
她就算是死得透透的了,还能让陛下怀缅到在乡间寻了更加无礼,更加狂放的替身——竟还不如她!
明昭皇后那时候面对着她,可是大气都不敢出的。
这个云贵妃……张尚仪一想到自己还要同她相处些日子,差点两眼一翻晕过去。
转头去了徐贵太妃处,徐贵太妃听了她的禀报,也只能无奈地把玩着郑王妃方送来的玉如意,道:“贵妃再狂放,那也是陛下喜欢的人。在宫中规矩可不能出错,要说教导,你最有经验。若是你都不行,那整个尚仪局只怕都无人能行了。”
“况且……”徐贵太妃瞧她一眼,“让你去,那是陛下亲口吩咐,陛下旨意,本宫也不敢不遵。”
张尚仪垂首,只能行礼离去。
现在连走都没法儿走了,徐贵太妃这条路也断了,她心一横,云贵妃再张狂,总归也只相处这么一阵子,忍忍便过去了。她就不信云贵妃还能真在仪式上出什么差错来丢丑,到时候害的,可不知是她。
怀着这样的心思,张尚仪回了永安宫,瞧见吃饱喝足的云贵妃气得肚子都发疼,好声好气地劝着这位贵妃娘娘再多做几回,几乎要将自己一生的心力都耗尽了。
云烟自己也累了,没怎么多说,想着省省力气日后还有得是机会,今日便如此,将人放走了。
午膳过后,她小憩了会儿。晚间付菡来陪她说了会儿话,她将昨日同郑王妃的话对付菡讲了讲。付菡摇头叹气,道:“明昭皇后生前,确实遭了许多非议。”
云烟支着脑袋听了许多事,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