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可以强硬地让她想清楚,可这次,他忽然有些想要装傻。
不想将话都说明白,他想看看她会如何选择,会如何做。
等了两日,只在自己极其想念的时候同她一道用膳。剩余时候,全都很克制地自己处理公务。
但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耐心。现在的他早已不记得没有阿枝的时候他是如何处理政务的,只知道现在的他,没了她不行。
不是她不能离开他,是他离不开她。
燕珝抚摸着书脊的手指带上了一点力道。
她的脑袋还靠在自己的肩膀……这算是她的选择吗?
是她自那日之后,愿意做出的选择吗?
还是……只是单纯觉得,这样舒服,靠着睡一路也不错?
燕珝抿抿唇,将身子更靠近了她一点。
无所谓了,她只要能接受自己,管她心中如何想。
燕珝曾经最讨厌话未说事未做,心里却想了千百转的人。但不知从何时开始,自己也变成了这副模样,一步步迁就着她,忘了自己从前究竟是怎样的性格。
人真的会改变吗?燕珝想,云烟这般……她能开心就好。
马车渐渐停下,燕珝在里面未说话,外头的人便也不敢贸然扰了主子。寂静之中,燕珝缓缓垂眸,看着已然睡着了的娇靥。
车厢里暖和,云烟可能真的是累了,睡得熟,半点没有感受到马车已然停下。脸上睡出了几条红痕,看着甜软得很。
要是醒着能同睡着一样乖巧该多好。
燕珝沉默一瞬,最终还是选择轻柔地伸出手将她抱起,她确实睡得沉,衣服厚重,手打横抱起她的时候感受到柔软的身躯被比她更软的衣料包裹着,竟然有些心猿意马。燕珝感慨自己愈发降低的自制力,将她抱下了马车。
云烟被抱在怀中,完全被环绕着的感觉还算舒适,将头往男人的脖颈处蹭了蹭,像只熟睡的猫儿。
燕珝感受着她的动作,呼吸一滞,面无表情地下了车。马车外毕竟寒凉,云烟似乎瑟缩了下,又因着他下车的动作稍微醒了些甚至,眼睛睁开一条缝随意扫了扫,在瞧见燕珝俊颜的时候又安心地闭上了双眼。
“郎君,”她声音含糊,近似呢喃,“……慢些,冷。”
她声音很轻,几乎要淹没在厚重的衣领里,但燕珝还是听到了。
有许久没有听到她这样依恋地唤他郎君了。
说不清是怎样的心情,只是抱着她的手不由得紧了几分,进别苑的步伐都缓了些,沉声安抚道:“知晓了,睡吧。”
得到他的回应,云烟更安了心,迷迷糊糊地点点头,靠在他的怀里继续闭上了双眼。
燕珝指尖紧得都有些发白,要不是大麾极厚,只怕都要捏痛她的肩膀。意识到这里,燕珝闭了闭眼,将手放轻了些,几步近了屋内,让她睡会儿。
叫来随侍的太医,确定只是困倦没有旁的事情后,燕珝才解下披风,坐在她身边。
看她睡得香,一时半会儿应该醒不来,燕珝叹口气,坐在桌边翻阅起书册。
云烟费劲睁开眼,在感受到光亮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从路上一直睡到现在。
还未起身,便听见燕珝同人在外间的说话声。她坐起身缓了缓,等彻底清醒过来之后,才披上外衫,蹑手蹑脚下榻。
里屋的榻旁有张长桌,她记得进屋的时候迷迷糊糊瞧了一眼,上面什么都没有,这会儿其上已经覆盖了密密麻麻的奏折朱批。不禁咋舌,出来游玩还这样操心政时,也不怕把身子熬坏。
云烟拢着外衫,听他在外面说话只怕有什么要紧的事,百无聊赖地在里间等着。鞋松垮地套在脚上,也不觉得冷,坐在了桌边的座椅上,似乎还有着燕珝留下的温度。
看来刚走没多久,那也不知道事情什么时候谈完。
她打了个哈欠,拿了张纸沾了墨,随便瞧着燕珝的字迹写了什么。
燕珝进屋的时候,瞧见的就是这一幕。
云烟神情专注,没发现他已然结束了谈话进来,面上带着睡饱之后的闲适,乌亮亮的眼睛瞧着书页。
她姿势不算端正,有点趴在桌上的感觉,歪着脑袋将笔头一点点落在纸面上,不知在写着什么。写一写,还看一看桌上的其他纸页。
燕珝眼底噙着笑,方才处理政务紧绷的神经又一次放松下来,自己也学着她的样子歪了脑袋,靠在屏风处瞧着她。
云烟写完几个字,终于抬头发现了燕珝。
她猛地收起纸页,双手一扑将自己的方才写出的字都压在手下,先发制人道:“陛下怎么走路没有声音的,还偷看!”
“哪里是偷看,”燕珝理直气壮,“朕有半分躲的痕迹么?”
云烟一噎,自以为掩饰很好地将手下的纸页团起在手心里,声音虚了些:“陛下站多久了……不累么?”
“姑且当你是在关心朕了。”
男人手一放,缓步往这边来。
云烟藏东西的动作哪里有他快,燕珝长眉一挑,“写了什么不能让朕看的?”
“没写什么啊,”云烟一急语速就有点快,“就是随手涂画,陛下就别看了,免得污了您的眼。”
燕珝本就是逗逗她,见她这样的反应,反倒来了兴致,扬声道:“贵妃大作,朕怎能不看?”
云烟埋在掌心中的纸团被燕珝轻而易举地包住,掌心被动作不经意勾了勾,云烟一痒下意识松手,便看见那纸团被男人牢牢抓住了。
认命,云烟撇下唇角,反正她也没写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