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急了。
“陛下就知道用这个来威胁人。”
她根本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和燕珝的关系达到了一种诡异的平衡,两人之间谁都再也没有提起过什么“情”或者“爱”,无论是谁留在谁的身边,谁的心里有谁,似乎都和现今的他们无关。
云烟觉得之前让她痛苦的日子几乎如同一场幻梦,日子就这样悄悄过去了,而她也早就习惯了燕珝的存在,习惯了他在旁人面前冷脸君王,转过头来却还能在她面前插科打诨,不要脸面。
她讲不清楚自己心中产生的变化,但她觉得,如今多多少少对他有了些依赖,如果让现在的她离开燕珝,只怕会比当时被强迫着让她离开季长川还要难受。
她告诉自己,自己是习惯了燕珝的存在,而不是……有着别样的情绪。
云烟再蠢,也知晓有些东西,是不好妄想的。
所以她时常让自己保持着清醒,不属于她的东西,永远都不属于她。
譬如现在,一旦她嗅到了可能会与燕珝更加亲密的气息,脑袋中便绷紧了弦,提醒着自己,已经可以了。
云烟,到此为止吧。
她收了收神色,虽然还笑着,但只是道:“不想写就是不想写,陛下若要送妾回去早就送了,何至于等到现在。”
不过瞬息之间,燕珝也灵敏地察觉到了眼前之人谈话之间神色态度的细微差别,唇角的笑稍有凝固,随后又换上无奈,“你总是明白朕。”
二人谁也没再主动说话,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云烟垂首,玩着香囊中的香料,燕珝继续半躺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想写就不写了。”
燕珝声音平静,“做你觉得开心的事,朕不强迫你做什么。”
云烟点点头,“妾还是喜欢写字的,只是最近总想着玩,没心思写。过阵子就好了。”
她坦诚地将自己的贪玩摆出来,让燕珝查看着。
“那……”燕珝起身,“你就坐在此处罢。”
“嗯?”云烟不解,“什么意思?”
他拍拍手,孙安听了声音过来,他吩咐几句,孙安立刻安排人去准备。
云烟瞧着人送来纸笔砚台,以为他要写字,还主动道:“妾来研墨?”
“不用你。”
燕珝动作利索,长指捏着墨便磨了起来,修长干净的指尖在纯黑的墨上,显得尤其扎眼。
“你就坐着吧,随你想做什么,”燕珝垂眸,认真地看着渐渐磨出的墨汁,“朕想画你。”
云烟摸了摸脸,“是因为今日妆容好看么?”
方才郑王妃也夸过。
“不是,”燕珝轻笑,“朕的贵妃什么时候不好看,只是今日想画。”
想,便做了。
车队修整齐整,继续往南出发。
云烟靠在软垫上,自顾自研磨着香粉,翻阅着燕珝给她关于香料的书籍。偶有不认识的字,云烟还指着问燕珝。燕珝也不吝啬,教她理解完,还把这手指教她慢慢将其写好看。
问完,云烟继续做自己的事,燕珝也继续画画。
二人互不干扰,但意外和谐。
茯苓偶从外瞧见这一幕,心生感慨。
谁敢相信,不过两月之前,二人还水深火热,几乎让人觉得……再也无法在一起了。
行程第二日,到了冀州与兖州交界的一座小城。
大军驻扎在城外,这处城镇不算繁华,但胜在安宁。云烟一行人住在城中,包下了几间客栈,还有的官眷不想进城折腾的便留在城外营中。
大秦民风开放,商贸繁荣,夜市极其热闹,哪怕是这样的小城,夜里也有许多玩耍之处。
冀州与兖州交界,口音略有不同,习俗也稍有差异。
云烟老早就坐不住了,在客栈稍歇息会儿,云烟便站起身,在阁楼之上朝下望。
与京城相似,但又有许多不同的小城极为吸引她,她本就向往这种充满着烟火气的人间,眸中熠熠闪烁着光彩,根本看不够。
用了晚膳,已是傍晚,云烟亲眼看着付菡和段述成二人携手出门。想要去寻郑王妃,谁知郑王妃中午用得油腻,这会儿总想吐,也不成。
好容易在房门处听到了声响,她推开门,见付彻知同他家夫人一同出门,正在叙话。
瞧见她开门,付彻知和季三娘行了个礼,云烟点点头回应,道:“这是准备出去逛逛?”
付彻知看了看她身后,依稀可见男人读书的身影,默然一笑,“是,娘娘。”
“那我可否……”
“娘娘也想一同去吗?”季三娘好奇地多看了她几眼,瞧着她的容颜确实与当时的李芸极为相似,止不住地打量,又极有礼貌地收回,“妾身同夫君一道想去挑些礼物。娘家姐姐近日快生产了,奈何不在京中不能相伴左右,便想着送些什么有特色的礼物,就当是给未出世的小外甥添福。”
“娘娘一起吗?若是娘娘一道,有了娘娘的福泽恩佑,小外甥必然白白胖胖,健康降世呢。”
季三娘是个极好说话的人,听说同付彻知成婚已有两年了,云烟对她极有好感,特别是……她还是季长川的妹妹。
只是季三娘似乎并不知道其中龃龉,待她客气有礼,又带着些亲近,令人心生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