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倒映着她苍白的侧脸,面容毫无活气,倒像是一株枯木。
“什么……人?”
话语出口,像是终于获得了希望一般,痴痴抬眼,看向季长川。
季长川看着榻上的燕珝,道:“陛下如今情况还稳定,身上的伤被处理好了,只是还在恢复中。”
“倒是你,”季长川的视线从她身上移开,不让自己有任何逾矩的念头,“你多久未进食了,醒来之后,可有吃东西,可有喝药?”
“我……”
云烟被问住了,她醒来之后,满打满算就喝了杯茶,可她感觉不到腹中的饿意。满心思绪被榻上的燕珝牵绊住,哪里还有心思想自己。
……只要一想到他做了那样多,而她迟来的心意他可能还不知晓的时候,她的心就好像被一只大掌捏住,让她不能呼吸。
他的心里,有的究竟是明昭皇后,还是她,云烟已经没有精力分辨了。她只知道,自己的这颗心里,早就因为他而软化。
为什么总是要在失去的时候,才知道珍惜?
她默了默,再度问道:“季大人,你说的那人是谁,人在何处?”
季长川听着她的称呼,唇角蓦地顿了顿,半晌,释然道:“回娘娘,那人还在城外,被臣安置着。娘娘如今这般虚弱,只怕受不住颠簸,待娘娘用过膳,臣自会带娘娘去见他。”
“可是他……”云烟差点咬住舌头,胃里有酸气上涌。
她确实虚弱,饿了太久,即使没有那样强烈的感受,身子也会一次次提醒着她,她挺不住的。
“不能请那位高人过来么?”云烟还抱着希望,“必定重金酬谢,想要什么……都可以。”
“娘娘,此人绝非随意可以请来的。需得亲自拜访,方显诚意。”
“娘娘放心,陛下有胡太医守着,胡太医妙手回春,陛下情况已经稳定住了,娘娘还是……先保重自己。”
季长川公事公办的声音回荡在云烟耳边,她抬起头,看着这个许久未见的,她曾经的夫君。
良久,她点点头。
“那便依季大人所说。”
她深深垂首,像是要对他行礼。
“多谢你……”声音中带有哽咽,“多谢你。”
季长川沉默地受了她的礼,看着她乌黑的发丝柔顺地垂在肩膀,想起当初,他也是为她挽过发的。
已然物是人非了。
他深深作揖,身上的盔甲发出冰冷的碰撞声响:“臣愧不敢当,娘娘,这都是臣应做的。”
云烟唤人准备了膳食,在陛下院外等候着的大臣们也都被送去用膳安置,陛下还未醒来,这些人都是朝中肱骨,绝不能再出问题。
她不能再慌乱,脆弱下去了。
云烟起身,收拾好自己的情状,出去同那些大人道:“陛下还未醒,如今又不在宫中,南巡一应事宜,还需得大人们费心。”
她语气恭敬,姿态谦卑,让那些正忧心的朝臣心中平了许多,俱都应是。
“大人们放心,”云烟咬了自己的舌尖一口,不让自己露出半点慌乱的神色,她第一次同朝臣说话,又是一个人面对,燕珝还躺在里面生死未卜,“陛下一定会醒来的。”
不仅是告诉他们,更是告诉她自己。
他会醒来的,会醒来的。
一定会,他那么喜欢她,一定不会让她失望的,对不对?
可她还是害怕。
等那些大臣去了,她被茯苓扶着回屋坐在桌边,看着大气不敢出的侍女们端上美味佳肴。
她害怕……她怕燕珝会真的,想要随着明昭皇后去了。
她不怀疑燕珝对明昭皇后的爱,只怕燕珝想不开,就此不愿醒来。
云烟强迫着自己多用些,付菡也来过看望她,原本是来劝她进食的,害怕她哭着不用膳,可进屋瞧见她一口一口往嘴里塞着肉块,便觉得自己是多虑了。
她真的成长了很多,虽然这成长的代价,是燕珝的鲜血。
付菡没有再打扰她,看着她用了些便离去了。
郑王谋逆,前朝遗孤在徐州经营多年,已然有了自己的势力,加之北凉不止李茵一人仇恨燕珝,段述成和付彻知一人忙着军中,一人忙着追捕剩余逃散的余孽,季长川在南边待了半年也算是熟悉情况,主持着如今混乱的朝局。
云烟未醒的时候,剩余的事情都是付菡来操持,如今云烟醒了,付菡的事情仍旧没少。
她也忙着,许多的人和事都等着她。
云烟吃下几口,才觉得胃中确实空空,面无表情地用了一碗汤,将排骨仔仔细细啃了干净,不让自己再饿肚子。
她已经不流眼泪了,眼中干涩。茯苓为她拿来了热帕子敷眼,她还对茯苓笑笑,“跟着我,你倒是受苦了。”
“娘娘切莫如此想,”茯苓立马道:“是奴婢没能护好主子,让娘娘身处险境。”
李茵从侧殿潜入,是独自一人行事。她武功不差,又多年习舞身子轻盈,没人发现她从后方偷偷跟上。
只有一个暗卫,她举起捡来的刀剑,一刀便捅穿了那人的心肺,没了呼吸。茯苓和怀着孩子的郑王妃惊恐之下被她击晕,她下手重,茯苓晕死过去,而不知是不是她对郑王妃肚子中的孩子心生怜悯,敲晕郑王妃的时候,手轻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