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儿,难不成是那些和尚……”
付彻知的声音顿住,他看到了。
方才那施粥领头的和尚缓缓朝他们走来,云烟不知是谁,也不知为何付彻知的容貌变得那样恭敬,料想应当是传说中的高人,凝着神色等他过来。
“圆空大师,”付彻知行礼,主动招呼,“大师怎的在徐州?”
“老衲遍游天下,行至扬州,路遇季大人,便……”
几人叙话,云烟心中却焦急。
圆空大师的名字她倒是听过,只是听说常年待在京郊的龙泉山永兴寺中,竟然到了此处。
她凝眸不语,心中突突跳着。
既然是得道高僧,说不定真有天大的本事,能将燕珝救回来。
圆空同付季二人说了几句,便将目光投到了云烟身上。
季长川垂眸,主动道:“圆空大师,这是云贵妃。”
云烟走上前来,恭恭敬敬行了一礼:“云烟拜见大师。”
圆空似笑非笑地瞧了季长川一眼,“倒是个好名字。”
云烟垂首,未曾看到众人之间的眼神波动,只是道:“还请大师救救……”
“不急。”圆空转身,坐在缺了一条腿的板凳上,虽然缺了腿,却被石头垫着,倒也稳当。
云烟急得很,她没经过什么事,瞧见燕珝那样半死不过地躺着,只觉得心头刺痛,泪水骤然上涌,又被她压下。
“大师,这哪里能不急。”
圆空气定神闲,喝了口没什么米的粥。
“陛下伤了气血,却未动经脉,并未伤及根本。只不过长久昏睡不曾醒来,这也不是一时半刻能解决的事。”
云烟听他那声音,缓缓平静下来。不知他如何远在城外仍然得知燕珝的情况,但既然是大师,定然有些本事在身上,云烟放了心,问道:
“大师既然如此说了,想必……是有破解之法?”
“破解之法么,”圆空看她一眼,“不在我身上,而在,娘娘身上。”
“我?”
云烟指着自己,全然不知自己有什么本事,能然燕珝醒来。
“老衲见娘娘额头有处伤口,可是受过伤?”
圆空没有接话,而是换了个问题。
云烟压下心头紧张,点头:“去年摔落山崖,醒来……便忘了许多事。”
“忘了也好,”圆空一笑,“娘娘觉得忘了如何?”
云烟看着他那仿佛什么都知道的眼睛,不自主地说了心里话。
“忘了东西……很是不安。”
记忆这种东西,在她的脑中一片空白,宛如蒙上了厚重的浓雾。
她在季长川,或是燕珝面前,表现得很好,极少询问从前,当然,燕珝也不可能知晓她的从前。
她很少问季长川,怕他担心。
云烟其实很不安宁,就像风筝没有了风筝线,被世事这股风推着在高高的天上飞啊飞,她不知道自己从何处来,也不知自己要往何处去,日子就这样,随着风的大小,她也在高空之中起起伏伏。
可她也想落地,想要踏踏实实地站在地面之上,不受风的影响,不被世事所惊扰。
她没有从前,也看不到未来,特别是现在……燕珝还那样躺在榻上。
云烟眨了眨眼,如实道:“没了记忆的时候,很不安宁。但是……”
她顿了顿,回望了一眼季长川。
季长川没有看她,而是看向了那些乞儿,好像根本没有在听他们说话。
“心中许多时候,浮浮沉沉,没个宁静的时候,”云烟道:“是陛下,让我寻到了一片静谧之处,供我栖身。”
圆空点点头,“忘了的事情,就都过去了。听你的意思,你也并不纠缠于从前,对吗?”
云烟想了想,颔首。
“我不知晓从前的我究竟是何样的人,认识谁,和谁交好,又和谁交恶。但现如今的生活我很满意,并不执着过去,若能想起来自然最好,想不起来……便如此也不错。”
她道:“可能也是想要逃避,我总觉得……我的过去并不太快乐,若是想起来还不如现在,那就糟糕了。”
她扯了扯唇角,对着圆空,她很坦诚。
可能是这个和尚从最开始就给了她一颗定心丸,在看到她的同时,她就冥冥之中有种感觉。
此人真的能救他。
“面对不好的事想要逃避,是人之常情。娘娘不必因此忧虑,或是贬低自己。”
圆空抬首,“瞧见娘娘过得好,老衲也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