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才道:“付姐姐有孕了?”
眼瞳亮了亮,面上却并无多少喜色,燕珝瞧着笑道:“怎的,不能学画,不开心了?”
“自然不是!”
都这种时候了,画不画的早就不重要了,云烟抓紧了燕珝的衣袖,紧张道:“付姐姐身子弱,可以怀孩子?”
燕珝瞧她一眼,“人只是身体虚弱,并无病痛,成婚有了这样久,有孕也是正常。怎的,你这个假‘姨母’还急起来了?”
上一次听到孩子,还是在郑王妃的肚子里。奈何郑王妃的亡故和那未出世的孩儿让云烟心有余悸了许久,如今听到向来弱柳扶风的付菡有了身孕,自然担忧。
她站起身来,“不成,妾要去看看。”
见她当即便要走,燕珝赶紧抓住她的衣袖,“胡太医刚把出来的喜脉,夫妻二人自己都方才知晓,述成这段日子也忙着,此时定要好好说说话,你去作甚。”
“也对,”云烟闻言,懊恼道:“是妾有些急了。”
“还有,想学画,为何不来寻朕?”
燕珝拉着她坐下,云烟这会儿总有种坐不住的感觉,频频往外张望,恨不得立马冲出去同付菡说话。
她有些心不在焉,随口道:“因为是付姐姐先同妾说的呀,若是陛下先主动提出来,那妾自然就跟着陛下学了。”
“好啊你,这样没良心,”燕珝看出她的神思都到付菡身上去了,无奈道:“朕教你那样多,读书习字,这会儿到了书画,就跑去找人菡娘。”
他轻叹,“还好,接下来的日子你怕是寻不了她咯。朕方才瞧述成那样子,只怕要给她紧紧盯着捧着直到生产。”
云烟拍了他一把,“陛下,你还是天地万民的父亲呢,怎的都不关心人家,还这样说风凉话。”
“……朕可不想当旁人的父亲,”燕珝凑近了些,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云烟的脖颈,“云贵妃,你说呢?”
云烟“噌”地站起来,脖颈处被那讨人厌的吐息弄得一阵阵发痒,此时也心猿意马起来。
“陛下养伤,可正经些吧。”
她跑去桌旁,低声道:“不管了,付姐姐忙着没时间,妾自己也可以画着玩儿。”
也不知着话究竟是说给谁听,她垂眸研墨,坐在桌边,视线时不时地往燕珝那边去。
手上研墨,思绪早就飞到了天边,余光偷偷瞧着燕珝自顾自地喝了茶,又拿起小桌上那些她看不懂的高深书册,什么治国之策,先人方论,云烟看了就头晕。
也不知道怎么看进去的。
他不回来还好,一进屋,存在感简直高得吓人。加之方才知晓付姐姐怀了身孕,不由得便思及自个同燕珝。
付菡同段述成的婚事坎坷,这么多年才走到一起已然是京中晚婚的了。同龄的娘子早就成婚生子,云烟比付菡只小一岁,而燕珝同段述成差不多大小,皇室无子,云烟知晓那些古板的朝臣们常常因此烦扰燕珝。
但燕珝半点没将压力转移到她身上来,若不是郑王妃怀孕的时候偶有提及起燕珝无子的事,她甚至都不知道燕珝在此事上也常背着压力。
她垂眸看着干干净净的纸面,咬着唇。
燕珝……那日她醉酒,还是记得发生了什么的。醉酒情意迷乱成了那副模样,燕珝都未曾做到最后,若不是那日她多少也感受到了些燕珝那不容人忽视的存在感,差点便以为他真的不行了。
燕珝的后宫中,只有她一人。且看他那样喜欢自己,自己也待他好起来的样子,日后也只怕只有一人。短时间内,云烟不怕他们之间会出现其他人。
那子嗣……
云烟研墨的动作慢了些。
他们之间是不会出现其他人,可他们中间,老早就横亘着一个人。
即使明昭皇后早已故去,云烟也知晓,明昭皇后在燕珝心中的地位,是绝不可磨灭的。
很烦,特别是在自己知晓了自己对燕珝的心意以后,就更烦了。
从前可以让自己忽视这个问题,可今日又想了起来,便忽视不了。
燕珝究竟喜欢的,是她,还是作为明昭皇后替身的她?
作为替身,她除了一副容颜,其他的地方顶多能称得上一个乖顺,时不时还能犯上作乱一下,与只在旁人口中听说的明昭皇后也不知道相不相似。
可燕珝许多次都让她在他面前,自由自在地便好。
那喜欢的,究竟是她还是心里仍旧念着故人啊?
她歪着脑袋,没注意自己的动作,直到沾了一手油墨才反应过来。
燕珝轻笑一声,“走什么神?”
云烟脑袋里正因着他纠结,听到他的声音自然而然迁怒了他,心底又有些发恼,又有些烦。
她不是不敢表达自己的喜欢,只是怕自己的真情最终被辜负,而燕珝潇洒抽身,毫不留恋。
满含水意的眼眸连怨带嗔地瞪了他一眼,垂眸不语。
燕珝不知晓自己看个书,怎么就惹着了她,挑了挑眉不再说话。
水路要绕路,比陆路还要慢些。季长川领着黑骑卫先行到了药谷附近的宅邸,寻好了医者等候着众人倒来。
一行人行得慢,到了七月底才缓缓靠岸,燕珝已然行走无碍,只是还需得好好歇息。到了扬州宅邸安定下来,已然是八月初了。
天气正热,燕珝正道若是往年,定要去避暑山庄好好避暑,如今在扬州不比在京,没了那样逍遥自在,却另有一番天地。
汤泉就在宅邸后山,燕珝同药谷之人一道疗伤,云烟同付菡几人一道,在宅邸住下。
快到中秋,暑气却未散,云烟白日里去见上燕珝一面,又出来同几人一道,在扬州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