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菡的身孕有了一两月,有着胡太医还有药谷众人也算是稳住,并不妨事。只是每次寻付菡出去玩后,段述成那等被偷了家的模样就让云烟摸着鼻子心虚,时日长了,她也就不去寻付菡了。
可能是没与燕珝在一处,即使每日都能见到,但云烟发现自己好像比见不了面还要眷恋同他在一起的时刻。
她似乎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喜欢他一些。
同和季长川待在一起不同,并非贬低,只是同季长川在一处,她即使觉得安定,但心确实升不起波澜。可与燕珝在一处时,自己的全部思绪都好像牵挂在他身上一般,想要将自己的全部都表现在他面前。
或许人的心真的都是偏的,旁人待自己再好,也没有自己真心实意想要对一个人好的心强。
夜里一道吃酒,听说此处到了中秋,要喝一个名为月桂的酒。云烟喝过,觉得甚是清甜,中秋圆满,或许饮着此酒也不错。
白日里听说燕珝伤好了大半,晚间用膳时,段述成一如既往地如临大敌般盯着付菡用膳。
云烟瞧得津津有味,听段述成道:“菊花茶性凉,少喝些。”
付菡无奈放下茶杯,又听段述成道:“这醉蟹里头有酒,加上蟹本就寒凉,你……”
付菡一拍筷子,“都别吃了。”
云烟托腮看好戏都被扫射到,付菡投来嗔怪的目光,云烟赶紧为小姐妹说话,“世子也太过紧张了些,日日都这样盯着,任谁也受不了呀。”
段述成本就是个混不吝的性子,成人之后又带兵打仗,比不得京中的儿郎们精致,学不来那细致的一套。偏偏又为了付菡这位娘子,硬生生将自己狼牙棒磨成了绣花针,近日来日日查着食谱,恨不得顶替了胡太医的职位去。
他细致了,付菡便受不了了。季长川坐着饮酒,帮着说话道:“就是,段兄,怎么感觉你比菡娘还紧张,究竟你二人是谁怀有身孕啊?”
云烟偷笑,付菡听着他们打趣自家夫君,又不依了,“好啦,说说就得了。”
段述成不听旁人的,但是燕珝和云烟的话还是能听上一听的。知晓云烟同付菡关系好,无奈道:“菡娘自个儿不上心便罢了,贵妃娘娘日日同她待在一处,怎就不知晓她身子弱,就得这样关心着。”
“好好,”云烟放下筷子,“这一桌的菜,世子就慢慢挑给付姐姐用吧。我光是看就饱了。”
她提起酒瓶,往外去。
付菡被段述成绊着,没来得及问她要去何处。
此处宅邸有些偏僻,毕竟距离药谷这等不出世的高人极近,还有那样有着极佳疗效的汤泉。此处无甚人烟,临近中秋,云烟没让人跟着,独自一人往汤泉处去,寻燕珝。
走了没几步,路中灯火稍暗,身后传来阵脚步声,紧接着便是披风披到了肩头。云烟回身,季长川神色淡淡,道:“天凉了些,夜里有风,臣见娘娘衣衫单薄,便寻了出来。”
云烟颔首,将酒瓶往怀里抱了抱,“多谢季大人。”
季长川的笑稍带着些苦涩,一路而来,二人都未曾说过什么话,每次见面,要么是许多人在,要么便是匆匆一瞥便离开。二人之间早就隔了许多东西,也默契地不曾提起从前那些往事。
“娘娘何以待臣如此生疏。”
云烟扯扯唇角,不知该如何回答,垂着脑袋走路,看着绣着小花的绣鞋在青石板上缓步挪动着,只觉得时间漫长。
“是臣逾矩了,”季长川知晓自己不该这样说,也不该让她不开心,及时退步,“娘娘是要去寻陛下?天色晚了,臣送娘娘。”
云烟点点头,“好。”
她待季长川没有那样的心思,如今也算是坦荡。不想让二人美好的过往潦草收场,二人走在路上,云烟主动道:“季大人还好么?”
“有些忙,但还不错。”
季长川道:“同从前也没什么分别。”
朝中事情没有个停歇的时候,云烟在从前便知晓季长川忙得很,如今来了南边,那样多的事,想来适应也是个过程。
“辛苦你了。”
云烟微微颔首,“你的腿……”
“已然痊愈了,”季长川微微一笑,“就是在此处药谷疗伤,没受什么罪。”
“那便好。”
云烟轻声应了,又是一片沉寂。
脚步声轻缓,好像在不久以前,二人就是用了晚膳,在漫着泥土香气的田野间漫步。轻松而自在,带着惬意。
季长川道:“陛下待娘娘好,臣都看得到。娘娘如今……喜欢陛下么?”
云烟默了一瞬,点了点头。
“有些说不清,但还是……喜欢的。”
话说出口,就好像松了口气。
有许多事就这样被两人若无其事地放下了,云烟道:“季大人待我极好,是我辜负了大人。”
“谈不上辜负,娘娘不必这么想,”季长川瞧着黑沉的天色,月亮圆了大半,高悬在天空,“娘娘在宫中身不由己的地方有许多,从前臣不曾怨娘娘。如今娘娘坦诚告知臣娘娘的心意,臣也不会心生怨怼。娘娘既然坦诚,臣也该做个坦荡君子。”
燕珝都未曾出言阻拦二人见面。
距离越来越近了,已然能感受到温热的汤泉冒出的烟雾,云烟站在入口处,看向季长川。
“季大人,过去的事,就忘了吧。”
“好。”
季长川应下,目送着那道倩影缓缓而去,消失在视野。
他转过身,缓步回去。
往事,如何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