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想做什么,”燕珝声音清淡,宛如石子落入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如今你不已然得偿所愿了么。”
似乎是这样的语气更激怒了他,燕玮不知想起了什么,正欲上前,看见害怕得脸色通红,却依旧挡在燕珝身前的阿枝。
嘲讽一笑。
不过须臾,长手一伸便将二人分开,阿枝被重重推倒在地,手臂支撑柱身体,疼痛瞬间传来,眼前似乎都出现了白光。
“你……”
燕珝的话被燕玮堵住,“皇兄难道就不想知道,父皇是如何说你们母子二人的吗?”
燕玮双手搭在燕珝的肩头,重重一按,原本就重伤的背脊瞬间受到重压,似是想要他弯腰。
燕珝面色苍白毫无血色,唇色浅淡,身形单薄,看起来摇摇欲坠,却始终没有移动半分,更不用说低头弯腰。
阿枝想要站起来,可方才不知是磕到了何处,手臂和肩膀的疼痛让她难以支起身子。
燕玮用了手劲,一寸寸往下压,而燕珝分毫不动,目光只只地看着他。
“小九,”他终于出声,“你我之间的兄弟情分,真就分毫不剩?”
“六哥说得可笑。”
燕玮掌心骤然发力,阿枝尚未看清楚动作,就看见燕珝被他按倒,身体支撑不住,骤然下跌。
“父皇说,你不忠不孝,嚣张狂悖,先皇后结党营私,后宫干政。特别是皇后——深深地寒了父皇的心。”
“荒谬!”
燕珝抬头,眼神终于有了波动。
燕玮居高临下,看着有些颓然的燕珝。
“我还以为你已经不会有任何情绪了呢,没想到这世间竟然还有你在乎的事?”
“那也是你的母后,燕玮。”
燕珝开口,干涩的喉头滚动,身后衣衫渐渐浸出血丝,早先已经结痂的伤疤竟然又迸裂开来,流出了鲜血。
眼前的人让他完全不敢相信,这是他相伴多年的弟弟。
“她只是你一个人的母后,不是我的,”燕玮抬眼,环视着不复往日辉煌的东宫,“但这东宫,日后也便不是你一个人的了,六哥。”
燕玮转身,不再看他眼中,已是丧家败犬的兄长。
燕珝口中溢出鲜血,艳红的血丝顺着唇角滑落,渐渐漫过下颌。
“……母后待你不薄。”
他几乎无力支撑,声音虚弱。
大秦以武治天下,燕氏皇族子弟自幼练习骑射武功。燕玮又有天赋,跟着师父练习,虽年轻,但内功深厚,方才不过片刻,他已在愈合的伤口又重新裂开,疼得额角出现了点点冷汗。
阿枝顾不得许多,支撑着站起身来,将燕珝扶起,摸了一手粘腻鲜血的时候吓得不轻,怒目看着燕玮。
“你不要太过分!”
燕玮已经停住脚步,站在门边,冷然看着相互依偎的二人。
“过分?”
他像想起什么似的,唇角上扬,勾起一抹笑。
“小皇嫂可莫要被我皇兄如今这副无害的模样骗了,你以为,他便真的就怜惜你么?不过看你如今还有些用处,单纯好骗罢了。臣弟奉劝你,莫要轻信于他。”
“我这皇兄,可是吃人不眨眼的猛兽。”
燕玮轻笑,转身离去。
阿枝还没消化明白燕玮说了些什么,燕玮就已经消失在她的视线。
他带来的侍从离去,原本就寂静的东宫更无人声。
“你还好吗?”
阿枝没将燕玮的话放在心上,看见燕珝这般模样,心头钝痛。
拿出帕子将唇角的血拭了干净,又扶起他,让他坐在椅子上,倒了水来喂入口中。
燕珝看着她眼眶微红,竟然鼻尖都有了红意,扯扯唇角。
“你哭什么?”
“我没哭,”阿枝鼻头微酸,逞强道:“……就是觉得,你肯定很疼。”
“不疼的,”燕珝笑了笑,“真傻。”
笑意不达眼底,喝完了水,见她衣衫狼狈,显然方才摔倒的时候伤着了。
她却似乎无暇顾及自己,照顾好他,又忙去照看一旁昏迷的茯苓。
……还真是傻。
燕玮的话说的也不错,他确实不会垂怜于她,可她如若真能安分守己,他也不介意给她一丝温情。
阿枝将茯苓扶去了婢女的卧房,回来时眼眶更红了,整张脸都有些涨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