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实是有些愧疚的。
这种莫名的愧疚来源于,她曾经多次为付菡和燕珝的事情伤神,偶尔也会觉得,付菡这样接近她,对她好,是不是别有用心。
她不想当两眼一抹黑的傻子,可自己有时候的想法确实使人发笑。燕珝明确说了,不会有她之外的任何人,即使她并不很信,可还是认真审视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燕珝爱慕者众多,可他确实,除了付菡,没有与任何人亲近过,哪怕是王若樱。
而付菡这样坦荡的样子,着实不像是想嫁给燕珝的态度,对她这么好,处处可见发自真心。
阿枝想明白这些,看见付菡,便觉得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对她更是亲近。
付菡接过糕点,“你如今,能尝到些了吗?”
阿枝视线落在香喷喷的糕点上,眼神黯然。
摇摇头,“还是没有。太医说,这是心病,短时间好不了。”
付菡将手搭在她腕上,摸着脉象,“我医术不精,也只能看出你身子虚,气血不足。加之此前可能……刺激太大,容易受惊不安,确实不是短短时日能好的。”
说了会儿话,二人自然而然提到了京中之事。
“韩娘子如今在家,只怕心气不顺。”
付菡淡淡点评,叹口气。
“为何?”阿枝平日不出门,除了小顺子几乎没什么外头的消息来源。往往都是许多人都知道了,她才迟迟知晓。
“九皇子封了平阳郡王,”付菡皱眉,“陛下未免也太直白了些。”
阿枝咋舌。
大秦惯例,皇子一般封亲王,郡王是次一等的,甚至有文官受赏封为郡王的先例。陛下不喜谁,还真是一点颜面都不留。
“陛下……”阿枝极少见到这位名义上的“父皇”,提起有些不安,“从前不是,还算喜欢九皇子的么?”
“你也说了,那是从前。”
阿枝知道九皇子当年在王家的事上为陛下出了不少力,原以为九皇子多少也算是与陛下亲近之人。果真为君者无情,需要他构陷王家,搜集证据时,陛下便是慈父。可当王家的冤屈被洗清,陛下自不可能承认是自己的缘故,九皇子便成了弃子,封个郡王草草了事。
总之,倒是将自己置身事外。他仍旧是那个好帝王,好父亲,一切,不过都是被不孝的儿子蒙蔽了而已。
阿枝也极少接触到这样的宫廷父子,在她们北凉,父子之间相杀之事众多。可这样玩弄权术,将所有人放在自己鼓掌之中的上位者,更让人心寒。
九皇子手下的权力大多被收回,如今封了个虚衔,日后去了封地,只怕日子不会太好过。
以阿枝对燕珝的了解,他不会让九皇子畅快太久。
他从来都不是心慈手软之辈。
付菡道:“殿下就是这样的作风,他不会轻易给九皇子定罪的,这样对他来说,太轻了。”
“陛下也是如此。”
他们父子也不知是像,还是不像。
阿枝心里有些难过,不论是她,还是燕珝,在自己的家中,明明是同血脉的亲兄弟,亲姐妹,却伤害彼此最深。
“所以韩文霁,”阿枝想了想,“她肯定不会开心的吧。”
“那是自然,你也知道她的性子。本身没嫁给你家郎君,就已经够她生气的了。如今九皇子被封平阳郡王,她如何甘心。”
“其实……”阿枝仔细思索,“她若是愿意沉下心,好好做一个郡王妃,起码荣华富贵不会少了她的。日子总不会太差吧?”
付菡点头,“是这个理,可她定是要闹上一闹的。且看她日后罢。”
“不说他们了,没得让人心烦,”付菡转了话题,“上回咱们讲到哪儿了?”
茯苓起身,将阿枝的书册找出来。
阿枝扬了笑,指着大秦与北凉的地图,“上回交兵是在这处,我记得,这回呢?”
付菡仔细看了看,“上回给你讲完,可放心了?”
她知道阿枝忧心百姓,只怕北凉无辜性命受到牵连,亲自描了地图带来,给阿枝讲解如今已有的几场战事。
有燕珝这个主帅,付彻知这个良将,战事无往不利的同时极少伤到百姓,付菡为了让她安心,一点点将边境传来的消息逐字逐句给她解释。
“……此处易守难攻,百姓无有存粮,段、”付菡突然住了声,“段将军孤军潜入,单枪匹马掳了此城主帅,挟持他开了城门。”
阿枝听得会神,“那这段将军听着真是厉害得很呢!这人我知晓,我阿兄手下的良将,极为能打,段将军能将他挟持住,定然武功高强。”
“他很能打么?”付菡抿唇,“段将军,确实武功高强,也不知是否受伤……”
“听付姐姐语气,认识这位段将军?”
阿枝放下图册,“此前怎从未听付姐姐提起过?”
“无干人士,提他做甚。”
不知是不是错觉,阿枝总觉得,段将军在付菡处,绝不是她方才所说的“无干人士”。
好声好气哄了会儿,付菡才垂着头道:“安平侯世子,段小将军。也不算什么人物,莫要提他了。”
“好、好,”阿枝好像明白了什么,了悟道:“我不提,不提了。”
“你怎的……”付菡平日里永远白净的脸上难得泛起了一点羞色,“从何处学坏了,竟也用这样的语气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