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珝感受着阿枝冰凉的指尖,她似乎有些力竭,抓着他的手渐渐有些无力,他疲惫地闭了闭眼,冷声道。
“证据不足,谁能证明,小顺子在,蛇便是他放的?谁又能证明,这蛇,一定是侧妃带来宫中的?”
燕珝话音刚落,殿后便跑来一内侍,对着燕倚彤耳语了什么。
燕倚彤扬起笑,又转身,同身旁的徐妃说着。徐妃听完,脸色变了变。
“来人,”徐妃吩咐,“将人带上来。”
阿枝预感不好,只见从不知何处带上来一个小太监,瞧着和小顺子差不多大,战战兢兢地,不知为何,竟被带了上来。
徐妃抬手,道:“你说吧,你要告发什么?”
告发?阿枝一顿,又有什么可被告发的?如今的形势已经让她措手不及,她在晋王府什么都没做,到了宫中却被当成犯人审问,燕珝会不会信她?燕珝呢?
她惶恐着再一次抓住燕珝的手,换来他大掌用力的包裹。
“别怕,”燕珝轻声,“不会让你有事。”
二人亲昵的姿态在满席贵女妇人看来,都是不端庄,无规矩的表现。阿枝又感受到她们轻蔑的视线,像是在嘲笑自己这个北凉人的粗俗。
她好害怕,众人的眼神。
小太监跪着,害怕得浑身发抖,磕磕绊绊发出声音:“奴才是洒扫御花园的,小、小顺子是奴才往日旧友……今日宫宴,他来找奴才,让奴才……”
“让你什么?”
徐妃问话。
“让奴才告知他韩娘子的席位在何处,还让小的找了虫蚁……”
“虫蚁?不是蛇?”徐妃问道。
“自然不是蛇,蛇这样的凶物哪里能随便告知他人,”燕倚彤冷笑,“你继续讲,还有呢。”
“还交给奴才一个小册子,让奴才千万保管好,不能为他人见……可奴才越想越不对,只怕今日要出事,这才来告知娘娘。”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沾了水,皱皱巴巴的小册子,内侍将其接过,转交给了徐妃。
阿枝恍惚中忽然瞧见,浑身一颤。
那是小顺子的册子……
徐妃皱着眉翻完那稚童涂画一般的东西,又叫人递给了燕珝。
“你看看吧。”
燕珝看了她一眼,换来她苍白如纸的脸色,眸中带着不解与疑惑,但更多是恐惧。
她知道这是什么。
燕珝翻开,瞧着其中的字迹。
韩后面,跟着的便是虫子一样的图画,还画着细长的“蛇”。
歪歪扭扭的“王”字之后,写了一个更加歪斜的“水”字。
“四”这个字写得还算方正,不过也只是能看出来,画了个熄灭的蜡烛,后面基本都是些小人配上简单的涂画,一页只有一两副图,但内容不少。
浸满了水又晒干,墨迹仍不改。
燕珝面色一沉,知道此事只怕无法善了了。
“殿下……”阿枝想要开口,却又咬住了唇。
她要怎么说,明明多次让小顺子烧掉的册子,小顺子也当面处理了些,怎么明明是私物还会出现在这里。明明小顺子也知道此物的要紧之处,怎会将它交给一个曾是朋友,如今并不熟悉的小太监?
慌乱之下,脑中根本没有思绪,心中空空,没有人告诉她应该怎么办。
燕珝不知何时松开了牵住她的手,阿枝看着自己空荡的手心,心里好像也空了一块。
“这是什么?”燕珝问她。
阿枝抬眼,燕珝同样垂首看着她,面上不动,让她半点瞧不出来他是什么意思。
“这是……”
“这是侧妃所书?”徐妃道:“若是如此便能解释,侧妃为北凉人,不擅书写也是正常。”
“徐母妃可别忘了,她从前被罚抄了三个月佛经,怎么可能不会写字。”
燕倚彤道。
韩夫人惊道:“莫不是你们北凉人下的诅咒罢!我倒是听说这些番邦小国,多的是这样的巫术!”
此话一出,众人大惊。大秦最忌讳巫蛊之术,也最瞧不上这样下三滥的法子,看阿枝的眼神明显变化,说不上善意。
“若说这不是侧妃的,本宫都要有些迟疑了,”徐妃缓缓道,斟酌着语气,“这册子所用的纸张是上好的黄麻纸,全京城也就那么些,晋王府……本宫记得,陛下是御赐了些。”
“还有这泡水不融的墨……如果没记错,也是晋王府独有的吧。”
阿枝从未想过,燕珝对她的好,竟然会以这种方式扎回在她身上。
对上燕珝探查的视线,她只能摇头,泪水渐渐盈满眼眶。
她不可能道出这是小顺子所写,她知道,如果小顺子认了这个册子,他必定不会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