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长川趴着,声音有些闷响。
“死了。”
云烟手轻轻一颤,她早就亲眼看到季长川杀了几人,却不想都这样被他处理掉了,六郎武功着实高超。她一介弱女子,看着方才还凶神恶煞的人这会儿就倒在地上没了生息,还是不由得心惊胆战。
“那些人是要抢六郎玉佩么?”
她询问道,随即又怕自己问了什么不该问的,道:“若是不方便,六郎不告诉我也成,那是公务,我知晓的。”
六郎是手握大权的高官,话本中这样的高官都要配贵女的,云烟其实心里总有些惴惴,怕他终有一日也会抛起她,再寻一门好的亲事。
是以,她并不很想在六郎面前露怯,展现出自己无知的一面。
不过她也想通了,如今她也能赚钱养活自己。实在不成,去织造署当绣娘也是条活路,多少人都觉得她做出来的东西好看,也不必一直依赖着六郎过日子。
季长川不知这片刻间她便有了这样多的思绪,只是道:“也不算什么机密不能告诉你,只是此事尚未查清,还不好下定论,待日后查明,我定告知于你,不让你再忧心。”
云烟上扬了唇角,“好哦。”
“那……方才来的大人是谁?我听着阵仗蛮大的,”她有些好奇,“……不过我可没有偷听六郎谈论政务,只是那声音,听着不像寻常人。”
更多的话她没说。
她觉得很熟悉,那声音非常熟悉,像是刻在了脑海深处一般,听到他模糊的声线,云烟都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那是陛下,”季长川声音很轻,像是忍着痛,“陛下巡视军营归来,正好得知此事,便顺路上山探望。”
“陛下!”
说话间,云烟忍不住手偏了几分,划在了他伤口之处,季长川“嘶”地声响让她手忙脚乱起来。
“哎哟,”她赶紧补救,“好了好了,我就是这么大还没见过陛下,想到就觉得真……不可思议。原来那样……”
“那样……”她想了想如何形容,“高不可攀的帝王竟然方才同我只有一屏风的距离!”
季长川微微回首,看到她眸中闪烁的点点光芒,“就这样开心?”
“六郎莫笑我没见识,我这也是……头一回嘛。”
他们这等市井小民哪里能有得见天颜的机会,之前也就是在陛下登基游街的时候能远远瞧上一眼,还根本看不清楚,那样的身份气度,根本不是云烟和刘婶子这样的人敢想的。
看来自家郎君和陛下关系很好,云烟想。
看着触目惊心的血色,云烟有些头晕,这样红得刺眼的颜色,看久了一次次冲击着她的眼球,让她想要呕吐。
忍着难受上完药,她看着他背部上的几道伤痕,明显可见是方才与玉珠,还有那么多黑衣人缠斗的时候受伤的。手臂前胸也有些细小的伤口,不过同背后这些伤口相比,就有些不够看。
云烟抿着唇,为他包上纱布。最终还是忍不住心中的想法,出言道:“六郎,我记得……”
“我以前是不是也这样给你上过药,”她声音带着点迷茫,像是在自己全然模糊不清的记忆里搜寻,“可你的背上怎么……没有疤痕。”
只有现在的新伤,从前的旧伤呢?
云烟闭上双眼,感觉到一阵眩晕,季长川回过身来看向她,瞧见她脸色并不好的模样,捏了捏她的掌心道:“云娘,云娘?”
头又有些疼,云烟脑袋一阵阵发胀,听不清季长川的声音,依稀能听见他叹着气,“莫要再提以前了。”
她想回答好的,可是,她也不想当傻子。从前的事,真的全然忘却,她很像一个什么都不知晓的傻子。
今日本就赶路疲惫,遇到歹徒受了惊吓,她口中还有奋力咬着玉珠而留下的血痕,说话都隐隐带着痛意。给季长川上完药,她也终于力竭,靠在榻边,一点点闭上了双眼。
那日醒来后,季长川便告诉她,莫要再胡思乱想以前。大夫说了,她的病不可忧思。
她脑中的瘀血得自己消散,硬要回想,只会让自己头疼受伤,百害而无一利。
云烟自己的身体自己也有些数,知道季长川所言非虚,自己确实是无法硬想起来从前,每每都会惹得头疼发晕,浑身冷汗。
她口中的点点伤口也被季长川细细看过了,涂上了些清凉,可以吞服的伤药,云烟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瞧着他。
被人托着下颌,照顾到唇角的每一处,还是有些让人羞赧。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的夫君,他们即将要再一次成亲,补上一个成亲礼。
过了年,季长川同她商量,想要将婚期定在二月。
云烟:“为什么是二月?”
“二月……”季长川垂眸,笑笑,“最初咱们便是二月相识,日后盼你回忆起二月,便是咱们的大喜之日,日日都欢喜。”
“都成。”云烟看着他,答应得干脆。
她没有那些小娘子方成亲时的悸动,心绪平静许多,但成婚还是个不小的事,起码对她来说,她想自己做个嫁衣出来。
季长川说,过几日便派人去求姻缘最灵的寺里请高僧帮他们定一个婚期。虽是二人小小的一场婚礼,没有亲属长辈,但能补上的,一定要补上。
他亲手写下了生辰帖,彼此交换,算是未婚夫妻之间互换了名姓。云烟看着红色的喜纸上写着的季长川几字,还是忍不住红了脸。
这样被郑重地对待,任是没有长辈亲属,她也不介意什么了。
季长川认真收起生辰帖,道:“听说未婚夫妻不好日日相见……”
“那便不见就是。”
云烟有些赧然,“你速速将自己的事情收拾好……”
“可我舍不得,”季长川拉过她,“还是日日见得好。”
云烟抿嘴笑,只听他道:“我去向陛下请求调任,若是不成,便辞官。日后我也是白身一个,云娘莫要嫌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