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1 / 2)
若是往年,此时的韩光已经在外面和朋友喝酒玩乐了,而不是守在家中,没有想出门的心思。
父亲病重时,韩光并未觉得日后肩上的担子会重,因为他想,父亲不信任他,或许家中生意他会交给二叔,而不是交给自己。
他对父亲临走前将家里的大权交给他的二叔一事,可以说得上是心头的一根刺,拔不掉,扎得他十分烦闷。
风中隐隐有幽香传来,像是寒冬中有花绽放,香气淡淡,在冷冽寒风中,令人舒心。
韩光缓缓偏身往香气袭来的方向看去,就见柳莺正过来。等她到了近处,两人彼此问了个好,柳莺又道:“你爹刚睡下,你姨娘陪着,让我先回去歇着。”
“嗯。”
自上回两人将话说开后,便没有再有什么逾越的举止,甚至连话都止于简单的问候。
韩光默了默又道:“我也回房了。”
柳莺略微意外:“二少爷不陪着老爷,他若醒来,第一眼就见了你,定会很高兴。”
她说这些话像是下意识有私心,她也想韩光能好好继承家业,这样一来,对她和成儿,都好。至少她相信,韩光不会薄待他这个弟弟。
韩光忽然苦笑:“爹怎么会想见到我……他此次去山庄,将家里的大权交给了我二叔。在他回来后,我姨娘委屈问话,他便跟我姨娘说,他的儿子不是只有我一个。”
柳莺见他面露痛苦,似乎着实是被韩老爷伤了心,也不怪他难受,毕竟府里的人都能看得出来,韩光为了这个家改变了许多,早出晚归,的确费了很多心思。结果到头来,却换来亲爹的戒备。
她说道:“不会的,大少爷无望,你也不必想着成儿。因为成儿有我这样的生母,所以不管成儿日后如何有出息,老爷都不会让他继承家业,你大可以放心。”
韩光一顿,看着她说道:“我没有害怕成成继承家业,我只是……”
柳莺轻轻点头:“不过是寒心罢了……你爹猜忌心重,你不知道么?唯有做到最好,让他信你,才是你该做的,而不是将自己想得累。不说你吧,你瞧瞧谢管家,一个外人,因为忠心,都能让你爹信任,更何况你是他的亲生儿子。”
自己一直没有想通的事,被她三言两语给点化了,非但从那泥潭中出来了,还想得透彻。
“我明白了。”韩光见有下人从父亲房中出来,对她低低道了一声“谢谢”,就自己先离开。
这一次,终于不是柳莺先走。柳莺只觉这韩家二少爷,比之前更加成熟,做事不那样冲动了。
韩光想去找谢放商讨一下年后的事,但没看见人,捉了个下人问,下人说是和阿卯一同出去了。韩光心底倒生出一股嫉妒来,夹着三分羡慕,失落回了院子。柳莺已经走了,两人没有再碰面。
琴姨娘听见儿子回来,瞧瞧在床上沉睡的丈夫,起身去了外头,让下人好生照看,自己寻了儿子去偏房,要和他说事。
夜已深,冷风急扑,进了屋里就暖和多了。
韩光还未脱去披风,琴姨娘就唤声:“光儿快过来。”说罢又屏退了下人,似乎要说什么重要的话。
“姨娘。”韩光坐到小榻上,倒了杯茶水给她,问道,“什么事这么紧要?”
“你爹方才清醒时,让我拿了纸笔给他,写了一份遗嘱。”
韩光完全没想到是这种事,略一惊:“爹怎么就不避讳避讳这种事。”
琴姨娘暗道儿子果真是敬他爹的,否则第一个反应怎会是这个,不似她,头一个想到的事,就是这遗嘱到底会怎么写。她说道:“你爹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已是神鬼不怕了。这不是姨娘要跟你说的,姨娘想说,那遗嘱处处都是为了你好,二房一点好处也捞不到,你爹到底还是疼你的。”
听见最后一句话,韩光的心底可算是彻底舒服了。他笑了笑:“我就知道,爹不会让我寒心。”
琴姨娘也高兴,如今有没有丈夫她都无所谓了,只要儿子欢喜就好。她稍有迟疑,不知应当不应当将柳莺的事告诉他。
这遗嘱上说了要柳莺陪葬,到时候是勒死还是毒死皆可,她死后便说她是殉情,再葬在韩老爷坟墓旁。
韩光能继承家业的前提就是,柳莺必须死,否则遗嘱无效。
琴姨娘感叹韩有功真是个自私无情的人,她知道他是怕他百年后,生得美艳的柳莺耐不住寂寞去寻别的男子,只是……她跟柳莺打过交道,这女人虽然出身青楼,但其实跟她一样,都是一心一意为了自己的儿子,是个识大体的,可偏偏碰见了韩有功疑心这样重的人。
韩光见她欲言又止,耐心等了一会,只见母亲的脸色越发难看,十分挣扎的模样,便问:“姨娘,怎么了?”
琴姨娘叹气,许久才缓声说道:“你爹的遗嘱上,还有另外一件事,在你爹过世后,唯有先办了这件事,家产才能真正算是你的。”
“什么事,这样紧要?”
琴姨娘说道:“你爹死的当天,柳莺也要……陪葬。”
韩光愕然,手中茶盏悄然摔落,碎了一地。
☆、第六十八章
第六十八章
天寒地冻, 冻得人心都冷了。
韩光惊愕得半晌无法回神,琴姨娘知道儿子虽然纨绔,但没有经历过这些凶险的事, 别说他, 就连她自己,也觉得心惊胆战。
“你爹太狠心了, 对不对?”琴姨娘叹道,“可是我倒是明白你爹的想法, 他喜欢柳莺, 也怕他死后柳莺勾搭别的男子, 给黄泉下的他戴顶绿帽子。所以他要柳莺也陪葬,跟她一起死。”
韩光脸色惨白,已然失语。他惊父亲的毒辣, 也痛惜柳莺的宿命。她满心以为跟对了人,能安安心心在这韩家过日子,谁想……
她一心对待的男人,却想要她的命。
琴姨娘见儿子似乎被吓着了, 忙唤了他一声,将他喊回神,叮嘱道:“此事你万万不可以外传, 这是柳莺的命……怪不得我们母子的。唯有她死,你才能继承家业。姨娘知道你心善,你也不必惊慌,指不定你爹长命百岁, 柳莺身子这样差,或许会比他走得早。”
这些话完全不能安慰到韩光,他不会要她的命,可他替柳莺痛心。
“儿子知道了。”韩光起身时,脚底微疼,低头一看,正好踩在满地碎屑中。那锋利瓷片似乎扎进了鞋底刺伤了脚,他怕母亲担心,没有说出来,回自己房里去了。
回到房里,韩光还没有完全回神,满脑子都是母亲告诉他的话——柳莺要陪葬,柳莺要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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