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省亲中(2 / 2)
随着一声干脆利落的答应,从树林里跑出了一个健壮的小伙子,腰上挂着水壶,脖子上吊着望远镜,手里还提着一个小马扎,背上还斜斜地背着一把折叠大伞,远远看去,活象是一个移动的军事观察站,郭全哈哈笑着指点道:“你们看看这小子,带着这么多零散物件跟我出来干啥呢?我以前的警卫员,那都是抓上手枪望远镜就能跟我上阵的,哪里来的这么多鸡零狗碎的玩意啊?”
笑骂声中,小邓已经跑到了郭全的面前,麻利地从腰间解下了水壶递给了郭全:“首长,给您水壶,早上新泡的君山毛尖,香着呢!”
没等郭全接过水壶,坐在轮椅上的秃子他哥猛地惊叫起来,挣扎着摔下轮椅,半趴在地上朝着刚刚跑过来的小邓摇晃着双手:“莫打我……宅基地我不要咧,莫打我咧,我不要宅基地咧!我不仗秃娃的势,我啥也不朝外说,莫打我咧……”
一边说着喊着,秃子的哥哥一边拼命地朝着小邓摇晃着双手,只是用胳膊肘支撑着身体,向着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秃子靠去,身体颤抖得像是秋天的树叶,嘴里的蛋糕也都吐了出来,脑袋拼命地在地上磕碰着,努力完成一个个磕头的动作!
秃子猛地把惊骇的哥哥抱到了怀里,用自己的胸膛挡住了哥哥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不知所措的小邓。站在一旁的护士也反应过来,直朝着小邓挥手:“你赶紧走,赶紧走!他见不得穿制服的,平常都留神了,怎么今天就……”
郭全原本开朗的笑容迅速地消失了,脸色也变得铁青,劈手一把夺过了小邓手里的水壶,用力一推穿着军装的小邓:“赶紧退回林子里去,今天不用跟着我了!”
忙乱了好一阵,尽管众人尽力安慰受到了惊吓的秃子他哥,但秃子的哥哥仍然不停地重复着那几句混乱的话语:“莫打我……宅基地我不要咧,莫打我咧,我不要宅基地咧!我不仗秃娃的势,我啥也不朝外说,莫打我咧……”
万般无奈的情况之下,只好由护士为秃子的哥哥注射了一支镇静药物,让浑身痉挛的他慢慢地睡了过去。看着渐渐平静下来的病人,脸色铁青的郭全猛地将手中的水壶砸到了地上:“这他妈的叫什么事儿!?老子当兵的时候,只要是看见了穿制服的,老百姓都是蹦着高的往家里拉,用最好好的吃食招待,可你们看看,才过了多少年的光景,老百姓见了穿制服的,不是怕就是厌!这么好的一个娃娃,硬是见了穿制服的就怕得磕头作揖!老百姓节衣缩食,老子们拼死卖命打下的江山,就是坏在这帮子穿制服的狼身上了!”
赶来参加救护的军医和护士们都沉默着,尽管老将军说的话很刺耳,但这也确实是存在的事实!穿上了制服,拥有了国家给予的权力,如果在自己的心里没有一根善良的准绳,那将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鬼龙一行人也来到了病人身边,看着熟睡中的病人,鬼龙无言地拍拍秃子的肩膀,身材高大的晁锋轻轻地抱起了秃子的哥哥,随着护士向着树荫遮掩的疗养病房里走去。余怒未消的郭全看看身边这些精干的军人,用唯一的手臂朝着鬼龙指了指:“你是他们的头头?要出去办事了吧?”
没等惊诧的鬼龙回答,郭全已经再次挥舞着手臂说道:“我好歹也是个老兵,这都看不出来么?秃头小子,你安心的去,你哥哥在这里有我照应着,绝对不会再出现今天这样的事情了!看你们的样子就知道你们是朱疯子手下的兵,站在后面的那个,你是刘阎王训练出来的吧?好好去完成任务,再也别给咱们的制服丢脸了,我们穿的制服,再也不能丢脸了,也真的丢不起脸了!!!”
只是因为交通的便利,从静逸的乡村到繁华的都市之间的转换竟然是如此的快捷,这让鬼龙一行多少感觉到了一些不适应。在高原基地训练新兵、或者在国外执行那些不为人所知的隐秘任务,在几年中接触到的人竟然还不如眼前的人多,站在北京街头,所有的人都感觉到了一丝不知所措的彷徨。
熙熙攘攘的人群、往来穿梭的车辆、大幅的霓虹灯和广告宣传画和游走于街头的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这些在普通北京人眼里司空见惯的情景衬托出了北京的繁华,更是隐隐地体现出了中国的心脏正在蓬勃地跳动!
站在眼前的这幢高耸的大楼面前,卞和的喉咙感觉到了一阵阵的干枯和苦涩。经过了这么多年,埋藏在心里的那种隐约的屈辱和痛苦的感觉竟然越来越强烈,甚至可以让自己在很多个夜晚从睡梦中惊醒,而这一切都归咎于眼前这幢大楼的主人,一切都是拜其所赐!
大楼的主人有着显赫的家世,有着冠冕堂皇的外表,还有着庞大而又隐秘的关系网和势力网,这也是这幢大楼的主人从军队中退出后,能在短短的几年时间里,在寸土寸金的天子脚下买断这一幢大楼的原因了吧?
可那些钱是怎么来的?喝兵血、倒卖战备物资、甚至是倒卖储备的某些敏感物资!仗着手眼通天,仗着盘根错节的关系,或用金钱、或用美色、或者干脆就是次裸裸地威胁,那些在他身边的人一个个地被拉进了他的势力群里,成为了他扩张势力的一个组成部分!也难怪他可以狂妄地叫嚣——我不怕官,我只怕官没爱好!也难怪他可以在历次的反腐风暴中,每次都可以险险地擦着剔除腐肉毒瘤的刀锋滑过……
自己不过是不愿意参与他的那些黑心勾当,就被扣了个帐目不清、有重大贪污嫌疑的罪名,被扔进了沙漠中的监狱,不审不问,只是无限期地关押下去,险些就要老死在监狱里!而自己那清白了一生的老父亲在听到自己因为涉嫌贪污而入狱后,竟然活活地气死!临终的老父亲留下了一句话,永远不许自己在父亲的灵前磕头!
还有比这更严厉的惩罚吗?还有比这更能体现父亲羞辱绝望的心情吗?
或许是因为卞和停留的时间过久,大楼前的几个保安已经注意到了这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青年男人,有两个保安已经晃悠到了卞和的身边。见此情景,卞和微微地苦笑一声,转身离开了大楼。
上午十点的大楼门厅里热闹非常,来来往往的业务人员和穿着浅色西装的管理人员忙碌着各自手头的活儿,而迎宾台后的礼仪小姐也趁着大家都在忙碌的时候半侧过身子,活动了一下僵硬的面部肌肉。连续保持几个小时的微笑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除了在面对前来咨询的各类业务人员的时候要保持这样的笑容,还要应付那些钱包远比脑子丰厚的家伙们的骚扰,如果不是看在薪水丰厚的份上,一个清华大学里专攻国际贸易的高材生,有必要干这种只需要脸蛋漂亮的工作么?
稍微活动了一下发酸的脸颊,礼仪小姐转过身来,却惊讶地发现有三个高大的男人正等在迎宾台前,其中的两个站在稍微远一些的位置,一身黑色的西装和一副宽大的墨镜将他们的面部轮廓和健壮的身材完美地衬托出来,尽管多了少许的冷酷感觉,但那种冰冷的魅力却绝对不是一般的都市中的男人所能拥有的,甚至有一种带着邪异和血腥的诱惑力从他们身上隐隐约约地散发出来,吸引了大厅里不少女人的目光。
而微微倚靠在迎宾台前的那个男人穿着一身亚麻色的西装,从袖口和领口的金色纽扣上的标志就可以看出,这西装应该是在某个国际知名品牌的商店里定做的,一头整齐的短发,再配上那男人脸上的那种带着些神秘和调侃的笑容,礼仪小姐的心中莫名地涌起了一阵慌乱,连平时说习惯了的问候话语都开始磕巴起来:“您好!欢迎您!您有什么事情需要我欢迎……哦……需要我帮忙的吗?”
倚靠在迎宾台前的男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礼仪小姐的失态,反倒是很优雅地伸出了他那修长整洁的手指,从迎宾台上的纸巾盒里取出了一张纸巾:“您好!请允许我……您的唇膏有一点花了……”
在礼仪小姐还没有来得及表示同意或反对之前,倚靠在迎宾台前的男人已经轻轻地用纸巾在礼仪小姐的唇边轻轻地擦了一下,再优雅地收回了自己的手臂,将沾染着一丝嫣红唇膏的纸巾凑到了自己的鼻子旁边,略带夸张地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春雨沾湿美人香!好美丽的可人儿,您不觉得么?整个大厅,甚至是您的呼吸到达的每一个地方,都因为您的美丽而散发着醉人的芳香?我是来赴约的,您应该可以在预约登记上找到我的名字,一个很普通的名字,我叫……黑天!”
礼仪小姐愣怔了片刻,显然是没有从黑天的赞美中回过神来,直到黑天再次微笑着用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敲了敲迎宾台的桌面,礼仪小姐才低低地惊呼了一声,满脸通红地低着头敲打着键盘,搜索着来访预约人员的名单:“黑天先生……是的,您与我们总裁有个约会,但是时间还没有到,您可以在大厅的咖啡厅稍坐,或者去总裁的小会客厅等候……”
黑天微笑着朝着礼仪小姐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倒宁愿陪在您的身边,静静地享受您的美丽带给我的那种享受!”
或许是被黑天那恰到好处的恭维所打动,礼仪小姐也渐渐地回复了自然的神态,带着满脸的红晕朝着黑天低声说道:“您的名字,是本名么?黑天……我记得是印度佛教中的保护神,又叫大自在天,好像是掌管世界众生的保护,于其他两大主神并列……”
黑天做了个夸张的赞叹表情:“天啊……您不但漂亮,而且拥有绝对的睿智!上帝造人的时候,您是否贿赂过他了?怎么会有如此绝妙的佳人出现在这凡尘俗世之间呢?”
一直没有说话的两个黑衣人几乎同时抬起了手腕,看了看手腕上的那块巨大的手表,其中一个毫不客气地走上前来,打断了黑天的话头:“时间到了!我们该去赴我们的约会了!”
一脸恋恋不舍的黑天朝着礼仪小姐微笑着点头致意,带着两个黑衣人朝着大厅尽头的电梯走去,当电梯门缓缓关上的那一瞬间,黑天脸上那带着捉狭的笑容迅速地消失了,换上了一种冷冰冰的神情。两个黑衣人也恰到好处地用身体遮挡住了电梯里的摄像镜头,背着双手将插在后腰的手枪上膛,再轻轻地关上了保险。
黑天好像不经意地用手抚摸了一下耳际,借助着手的遮掩,黑天低声地朝着隐藏在衣领下的通讯器说道:“已经进入大楼内部,你们的情况如何?”
从耳廓接收器中传来的声音并没有因为电梯中的信号频断而失真,向正的声音冷冷地传来:“我已经在他对面了,从我的位置可以看到他。这家伙刚刚把他女秘书按在办公桌上忽悠完,现在刚穿上衣服,正在摸他女秘书的大腿。他的办公室与保镖的房间应该是相通的,保镖的房间里有四个人,你们可以确定不发出声音么?”
一身黑衣的秦椋侧过了身子,不耐烦地说道:“我说向正,别以为我们中间就晁锋能打,对付几个业余的保镖还出纰漏的话,我马上从这楼上跳下去!再说了,万一失手的话,晁大官人不是已经到了三十楼的后楼梯了么?”
鬼龙的声音适时地从耳廓接收器中传来:“大家都注意一点!这里是北京,我可不想弄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万一闹大了的话,不光是我们,连将军都不好交代了!如果没有引起保镖的注意就最好,万一保镖介入的话……只允许伤人,不能杀人!”
不过半分钟时间,高速电梯已经到达了三十楼,黑天那冰冷的面孔在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已经回复了那种神秘的笑容,两个黑衣人也恭顺地跟在他的身后,看起来的确就是两个称职的保镖。
与大厅的礼仪小姐相比较,三十楼的那位刚刚被总裁临幸过的秘书明显地多了几分俗艳,连嘴唇都是用夸张的鲜红唇膏厚厚地涂抹了一层,更别提她脸上的粉底有多厚了。看到黑天和两个黑衣人走出电梯,总裁秘书媚笑着迎了上来:“是上海来的黑天先生么?我们总裁已经在办公室里等候您了,您的两位朋友是否需要休息一下,我们已经安排了客人休息的房间。”
黑天彬彬有礼地谢过女秘书,挥手让两个保镖去了休息的房间里,自己则跟着女秘书向着总裁办公室走去,满嘴鲜红唇膏的女秘书喋喋不休地向黑天介绍着经过的办公室里主管经营的各种业务,甚至有意无意地用硕大的胸脯碰撞着黑天的胳膊,而黑天则保持着那种神秘的微笑,除了偶尔点头或发出一两个单音节词语来表达自己的意愿,竟然是一句话都不说了。
走过长长的走廊,推开那扇沉重的橡木大门,在巨大的总裁办公室里的老板桌后面坐着的男人站起身来,迎着被女秘书让进房间的黑天打起了招呼:“黑天先生么?恭候多时了!听说从上海来的飞机遇见了高空气流,颠簸得很,黑天先生受惊了!”
话说得热闹,可人却怎么也不动地方,恰到好处地体现出了自己的身价和那种居高临下的关切。黑天快步上前,朝着老板桌后的男人伸出了双手:“久仰林总裁大名!军中豪杰、商场骁将,今日得见,黑天有幸啊!俗话说得好——想见真佛,就要舍得路上的九九八十一难!不过是飞机上一点小小的颠簸,倒叫林总裁费心记挂,真是不敢当啊!”
已经发福的林总裁轻轻地与黑天握了握手,一屁股墩在了自己的那张宽大的靠椅上,左手轻轻地搭在靠椅的扶手边,右手却放在了老板桌的一个半开的抽屉上,整个人的姿势显得相当的别扭,眼睛却紧紧地盯着黑天的双眼,似乎很不经意地问道:“黑天先生太抬举我了,也稍嫌见外了些!早上我派了人去机场迎接黑天先生,可手下的人回来说,黑天先生并没有从任何一个通道出来,莫非……是我记错了航班到达的时间?要不……就是黑天先生怕麻烦了我,自己临时更改了航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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