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2 / 2)
郑薇跪在地上,半天没办法回过神。
之前她在林子里见到皇帝和云充容的时候,两个人都像是忘了几天前她为了救云充容跌到水里差点淹死的事,皇帝当时只放了沈俊的假,让他去找御医,完全把她晾在了一边。
郑薇最怕的就是皇帝惦记着她,况且她原本救人又不是为了讨赏,二人既是不提,她更没心思借此邀功。这突然的一赏,倒像是一记闷棍打过来,郑薇只觉得,她的头都险些被打坏了。
郑薇不敢看郑芍望向她的眼神,等颁旨的太监一走,她就抓过郑薇,几乎是用拖的,把郑薇拽进了内室:“都这么长时间了,皇上早不赏晚不赏怎么会在这时候赏你?”
郑薇原本不想多事地提起她在去找苏岚的时候碰到了皇帝,但现在郑芍相问,不说也要说了:“我在仪元殿外的小树林里碰见了皇上……和云充容,大概是他们看到我后才想起来我曾救过云充容,便赏了我。”
郑芍眼中划过一道利芒,立刻想到了关窍:“你碰见了皇上?你去仪元殿只需要小半个时辰,那个时候,皇上应该还在处理政事的,他却在该理政的时候去找了云充容?!”
郑薇简直心惊,郑芍那一瞬间的表情暴怒得如同被夺了崽的母狼。她绣着卷草纹的衣袖带过小几,洇入小几上的茶杯中湿了小半,顺便带倒了一边的青花瓷罐,瓷罐滚倒在桌子上,细白的盐粒倾倒下来,洒了一地。
她却一点也没注意到,急促地追问道。“你看见他们时,他们在做什么?”
郑薇尽量说得轻描淡写:“我就是在林子外碰见的他们,云充容站在皇上后面低着头,离皇上足有一尺远,他们并没做什么。”
但皇帝在不该出现于后宫的时候出现在后宫,这件事本来就不寻常。
郑芍不知想到了什么,她这些天一直强撑着的冷静轰然碎裂,在屋子里焦燥得走去走来:“云充容到底有什么好?皇上为什么会对她如此不同?”
这种男女□□,自己想不开,旁人说再多都没有用。
但是,郑芍现在实在太像是走火入魔了,郑薇忍不住担心地叫了一声“阿离”,她这个样子令她回忆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郑芍头也没回,她尖叫一声,抓起桌子上散放的宣纸一把撕得粉碎!
郑薇环视一圈,屋子里伺候的人跪了一地。
郑芍失控发怒的模样肯定不适合被任何一个人看到,郑薇心里默默摇一摇头,把跪在那里,显然是不知所措的玉版扯起来,指了指门口,轻声而快速地道:“让她们都出去,你亲自在门口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她想了想,补充一句:“告诉她们,今日的事情若是在外面有一个字传出去,打死勿论!”
都要跟那么多女人抢一个男人了,还不许人“妒嫉愤怒”,否则就是德行上的把柄,这荒唐可笑的时代,难怪即使是熬到善终的后妃也难有得享高寿者。
之前郑薇身边的大丫鬟一直以澄心为主,玉版能干归能干,但没多少主见,一遇到突发状况,两个丫鬟个人素质的高下立现。
玉版退出去没多久,郑芍像是撕累了一般,喘着气一头倒在榻上呜呜哭起来。
郑薇心里堵得慌,可她不晓得该怎么安慰她。
这里不是现代,她不能跟闺蜜痛喝大醉,一起大骂那个朝三暮四的渣男,也不能语言苍白地欺骗她,告诉她,皇上只是一时糊涂,他一定会迷途知返,他的真爱一定是她。
她默默地坐在榻边的地上,等着郑芍自己平静下来。
她有种预感,假如郑芍真是一头栽进了皇帝这个大坑里,现在还只是一个开始。她有一日想不开,那么,痛苦就会持续一日。
“让澄心回来伺候吧。”郑薇轻声道:“你若是有什么事想做,她出手也稳妥些。”
郑芍的哭声戛然而止,她圆润的肩头微微一颤,半晌没有出声。
郑薇知道,她已经动心了。玉版忠心归忠心,有些表现的确差强人意,若不是占着跟郑芍一道长大这一条,未必能跟她进宫。
澄心拐弯抹角地通过乔木找到郑薇的时候,她以为澄心是想托她跟郑芍求情,她并不想插手郑芍主仆之间的事。尽管她也不认为澄心当时做错,可郑芍是个极有主见的姑娘,大部分时候,她并不喜欢别人对她的决定指手划脚。
听了澄心的担忧后,郑薇本想来主殿观察试探郑芍一番的,但她还没开口,郑芍现在的表现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澄心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
郑薇后背蓦然蹿起一阵寒意,她忽地想起今天早上皇后古怪的态度,有一种被人蒙上眼睛在悬崖上行走的心惊肉跳感。
郑芍有来自世家豪门出身的骄傲恣纵,她如此愤怒,不可能不发泄。
既然如此,还不如郑薇自己制造一个机会给她,让她看一看,自己的对手到底是怎样的水准。
郑薇知道自己这是在冒险。
凉意浸人的景辰宫正殿里,她的手心里起了一层的湿汗。
第18章 另一个宠妃的橄榄枝
皇上在云充容搬家的那天去看她的事在后宫里一点水花也没掀起,看来,皇帝也在防着云充容“被风摧之”,不知用了什么法子避过了后宫里诸多耳目,与爱妃独享了半日清静。
倒是诸妃们听到了一个新八卦:那个总是狗仗人势的郑美人终于跟她嚣张跋扈的堂姐闹翻了。回头想想,这一对姐妹花自打入宫来,多少人想在她们当中撬出一条缝来都没成功,现在她们自毁长城,真是大快人心!
当众人再看到破天荒没有跟郑芍同时出现在坤和宫的郑薇时,郑薇立刻感受到了宫中人变脸之快。
她走到自己平常坐的位置前准备落座,一只手却同时放到了圆凳上,秦贵人撇着嘴巴面向金小仪笑道:“金姐姐,你说,有些人是认不清自己身份还是怎么,明明是个随便是个人都能踩一踩的烂草鞋,也想跟凤头履并肩齐平,真是不知哪里来的脸。”
金小仪是诚意伯的女儿,但因为不是嫡女,才只封了一个从五品的小仪。她在这一群小官小吏,甚至是乡绅富户出身的低等嫔妃中一向很说得上话。因为与郑芍同是走艳丽挂的妃嫔,她却几乎无宠,金小仪不敢跟郑芍别苗头,便一向跟秦贵人一样,想捏捏软柿子,总要找机会针对一下她。
金小仪轻声哼笑道:“或许人家烂草鞋自以为跟在凤头履身后,自己就能成凤头履似的。”
郑薇扶一扶头上的发钗,已经看到了一个空位,也不与这二人争,真诚地笑道:“二位姐姐说得不错,若是二位姐姐多念些经,少造些业障,今生修得福报,下辈子或可有穿上凤头履的一日也说不定呢。”
大雍朝的凤头履用正红色与金线缝制而成,并因命妇品级不同,绣上各色纹样,算是官眷们的制式诰命鞋样。虽民间多有仿制,但那颜色是以正红为主,小妾们是不能穿的。
郑薇从小在威远侯府讨生活,论起不动声色的撕逼,连郑芍身边的两个大丫鬟都要倒退一射之地,这两个女人的冷嘲热讽,她又怎么会看在眼里?平时不跟她们计较,是看在她们年纪那么小,便要在宫里苦熬一辈子的份上,想想也可怜,但今天若不在口舌上压住这两个人,往后她不得干什么都要被人踩上一脚?
二女果然气得咬牙,秦贵人阴沉沉地盯着郑薇,鼻翼狠狠歙动两下,正要说话,却听一人突兀开口道:“郑妹妹,我这里正巧有个位置,你坐过来吧。”竟是她们这一小撮人里品阶最高,这段时间风头最劲的云充容。
云充容一身天水碧绣着缠枝莲的留仙裙,满头的鸦发上只插着一柄精巧的青玉梳和一枝羊脂白玉的玉燕簪,她耳珠上那对花生米大小的南海珍珠耳环看上去格外柔润,令她的八分姿色生生增色到了九分。
不知是不是她当宫婢当习惯了,不管是面对着谁,她的头都微微低着,像是一只无害而任人宰割的小白兔一般,分外无辜可怜,便连她对郑薇如此合理的邀请都不敢抬起头,好像显得底气颇有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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