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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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终一言不发的老太爷终究长长地叹了一声,道:“罢了,让他去罢,这个时候他不主动顶上,又要让谁上?他若缩了头,将来朝中百官还有谁能看得起我们燕家?罢了,罢了,恪儿这不也是为了给燕家后头的儿孙们把通天的台阶儿垫得更高么……”

老太太说不出话,只管痛哭,燕二太太忙将小十一拉过去,让他哄哄祖母。

燕子恪没有上前,只走到了旁边去,在桌旁坐下,望住他的三弟燕子恒:“你看了一肚子的书,也不是什么死板的人,大道理无需与你多说,只须记得一点:身为男儿,便该有男儿的担当,这个家,你也是时候担起一份责任了。”

燕子恒忙起身,垂了首轻声道:“但听大哥教诲。”

燕子恪笑了笑:“将来你若当真能教出个桃李满天下,家里的人脉财产便尽在你之手中,帮衬兄弟子侄自是应当,但有一点务必谨记:你手上的人脉,不是用来谋取,而是用来自保的。这世上之事,神仙难料,朝中风向,更是一日数变,将来家里人若集中于仕途,自是机遇与风险参半,你之责任,便是在燕家岌岌可危之时,能动用到你的人脉,拉上燕家一把,保得个阖家平安,便足矣。”

“是,大哥。”燕子恒抬起眼,想看清楚近在咫尺的兄长的面孔,可却发现这张面孔比平时还要模糊和遥远。

“子恺。”他的大哥已经在和老幺说话了。

“哥……”燕子恺拽了椅子凑到燕子恪的面前,“你说,你说什么我都听。”

燕子恪呵呵笑着,伸了手在他的脑顶上轻轻拍了拍,就好像他还小,小的像是七八岁时的光景。

“朝廷的新部署已然建成,名曰‘新闻署’,新任署官不日将寻你谈话,拟令《燕子达闻》做为朝廷喉舌对外发声,而燕子报馆也归为新闻署主管,但,收益还是你的,新闻署主监督,有建议权,无决策权。这也是我之初意,你应了便是。”

“我知道,”燕子恺道,“终究是要做了朝廷的嘴才不致惹祸上身,毕竟舆论不啻兵马。”

“日后所有事关国政之重大要闻、昭告,及有舆论导向之文章,皆由新闻署专员供稿,燕子达闻只管刊登,不得添加任何私评,此点切记。”燕子恪道。

“记下了,不仅如此,我想着回头和那署官商量,每一期燕子达闻出刊前,底稿先交由新闻署审核,审核过了我们再发,如此更保险些,将来出了错也都推他们身上。”燕子恺举一反三。

“可以,”燕子恪笑,“底稿再交与小九一份,那孩子细致,便是新闻署注意不到的细节,他也会注意到。”

“好!你放心吧!”燕子恺正色地拍拍哥哥的膝头。

“惊波。”燕子恪又叫唯一在身边的儿子。

“爹……”燕四少爷有着不好的预感,用力咬着下唇,走到了面前来。

“马场的事我那日都与你讲清楚了,后面你自己来办,已经是个大人了,当开始独立自主。”燕子恪看着他,“将来育出了良马,可做朝廷专供,届时有一点要切记:良马要与普通马分开,良马不要用自己的场子,场子租用朝廷的,守马的人也要用朝廷的人,唯独养马的技术捏在自己手里,那是安身立世的东西——你可明白这么做的用意?”

“明白,”燕四少爷点着头,声音低沉,“把良马放在朝廷的可控范围之内,免遭有心人构陷,和朝廷的忌讳。”

燕子恪笑了笑:“不过是未雨绸缪,你先把良马培养出来再说罢。”

燕四少爷用力地抿了抿嘴,道了一声:“爹……”

燕子恪却轻轻地打断了他的话:“惊波,你有勇气,也有自信,更有韧劲,缺的,却是疾风骤雨下的成长,是时候了,惊波,该长大了。”

燕四少爷红了眼睛,却仍是死死地咬着嘴唇一言不发,不是没有话说,而是怕自己一开口,眼泪就不争气地掉下来,只好拼命地点头。

燕子恪看了一直坐在那厢不声不响的燕九少爷一眼,向着他招了招手,燕九少爷起身过来,在他面前立住,燕子恪却不与他单独说话,而是统一看着面前的他的兄弟子侄,笑了一笑,道:“你们脚下的路,是你们自己所选,我不过替你们铺了一段,而这条路要怎么走、能走多远,终究还是要看你们自己。伴君如伴虎,从政如从军,没有人能千日好,没有人能永不败,然而既是选择了这样一条路,就要担得起风险,经得住变故。最为重要的是,学会制衡,学会适度,学会控制自己不该有的欲念。做到进退有余地,起落平常心。”

众人齐声应着“是”。

燕子恪再次笑起:“你们都很聪明,很能干,若非如此,我也不会支持你们走这样的路,相信你们都能掌控好自己的人生,不至于把日子过得险象环生、如履薄冰,惹得朝廷忌讳、百官厌弃。子恒,三弟妹这一胎若是个男娃儿,不妨交予老爷子启蒙,老爷子教出了小九,自然也能教好小十二,上了年纪的人,最怕大家遗忘他的能力。”

燕子恒连忙应了。

“子恺,平日若得闲,多陪陪老太太。”

“好,大哥。”

“惊波,时常带惊梦出门玩一玩,照顾好她。”

“是,爹……”

“惊潮回来以后,你们哥儿俩要和你们二叔三叔四叔撑起这个家,孝顺长辈,兄友弟恭,照顾好家里的女眷。”

“是……爹!我也要参加和大摩的综武赛!”燕四少爷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泪水,扑嗵一声跪下,扯住燕子恪的衣摆,“我不要听你这些话!你比完赛就回来了,用得着现在都交待清楚么!我不听你说,你也不许说,有什么想说的,比完赛回来再说!在我耳朵边说一辈子!”

燕子恪呵呵地笑着,也伸手在他的脑顶抚了抚:“还是先说了罢,不是遗言,不过是防着万一罢了,先说了我才能放心,心无旁骛的人,反而运气会好。”

燕四少爷还是忍不住要哭,却被燕子恺在旁边踹了一脚:“还哭什么?你爹才让你赶紧长大,这会子又像了个小孩子,那边你祖母还没哄利落呢,待会儿看见你这么着,又要招来一顿伤心,赶紧起来!”

燕四少爷一厢抹着泪一厢站起身,哽咽着道:“谁说大人就不能哭了,该哭的时候就哭,该强的时候就强,我爹说的!”

“谁没爹似的!”燕子恺和侄子斗气,作势要去找自己爹,却在转身后抬了袖子狠狠在脸上揩了一把。

燕子恪笑着未再多理这几个小子,目光扫过剩下的三个女孩子。

这个时代的女孩儿,嫁人生子便是一生唯二要做的两件事,唯二的追求。

千年传下来的认知,他改变不了。逼着她们不去依附男人,只怕她们的命运就是死。

所以他所能关心的,大约就是为她们谋一门好婚事。

六姑娘燕惊香,婚事有她的亲娘作主。

八姑娘燕惊秀,不是长房所出,自也有她的父亲和嫡母为她操持。

五姑娘燕惊梦,他的小女儿。

婚事替她看好了,也问过她的意向,她却迟迟不表态,只说再考虑。

考虑到现在,他仍未等到她的答案。

他想起了她的小时候。有一次对他说,她想要一套点翠的首饰,特别想要,因为觉得非常漂亮。他告诉她:点翠所用到的羽毛,是从活的翠鸟身上拔下来的。她哭了,不要首饰了,说鸟儿可怜,人怎么可以欺负弱小。

可后来,她疯狂地想要一条价值百金的真鸟羽织成的百鸟裙。

“娘说,这样的百鸟裙穿出去,绝对是京中独一无二,谁都比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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